……
“叮咚!”
【十一故事·“善良的夜鶯”完成度:100%】
……
【女孩说,珠宝更配新绸,玫瑰被隨手丟进巷口。】
【褪色的瓣,在风里飘啊飘,像那晚,无人欣赏的歌喉。】
……
……
苏明安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意识朦朧,精神扭曲,五感混乱,等他停住脚步,怀里只剩下一颗染血的白石头。
如血残阳洪荒的余烬燃烧著,天空被烧尽,只剩下一片发暗的猩红,浸染了天边几缕飘摇的云絮。
怀中,除了白石头,还有一缕热度。
他翻开一看,是一枚漂亮的锡心,和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很旧了,照片上的人是一位白髮老婆婆和一颗白石头,他们站在漫山遍野的红日下,满脸汗水,仍带笑意。旁边有一行小字:【玛莎丽亚婆婆头一回照相,嘿嘿,幸好我带了一只胶片果冻,可以隨时拍照。】
他翻转相片,背面写著【拍一次要10瓦尔幣,太坑钱了!等姑奶奶变成富婆,就把整个罗瓦莎的果冻精灵都买下来!】
他下意识露出了一丝笑意,片刻后,照片忽然湿了一滴。
他攥著相片,怔了片刻。
突然,他听见了什么声音。
是某种翅膀……振翅的声音。
心中被某种情绪充满,他立刻回过头去,期待著看到什么——
望见地上,躺著一只缺水濒死的猫头鹰。
是一只普通的猫头鹰。
他收敛了笑容,蹲下来,餵了猫头鹰一点水。猫头鹰却像赖上他一样,在他肩头不走了。
恍惚间,他记得,时鶯好像提过,她养过一只猫头鹰当宠物……
“你跟著我做什么?”
他走在漫山遍野的夕阳下,抱著白石头,问著它。
“咕嘎——”猫头鹰发出古怪的叫声。
“猫头鹰是这么叫的吗?第一次听到。”
“咕嘎——”
“你的主人让你认我为主吗?”
“咕嘎——!”
“嗯,放心,我这里管饭……假如我记得餵。”
“咕嘎——”
一人一鸟,一深一浅地走著,走向夕阳尽头。
“嗯?你说你脚上有东西?”
他垂头,望见猫头鹰脚上,绑著一张纸条。
……难道是时鶯还有后手,她其实没死,需要他做什么事去挽救她?
他屏住呼吸,取下纸条,摊开,望去——
纸条上,只有一行歪歪斜斜的、明显没读过书的小字:
……
【祝你奔向新世界的春天,小山竹。】
【——善良的坏夜鶯】
……
【——《时鶯》留下的书】
【“爸爸?”十三岁的时鶯轻轻推开家门。】
【“鶯……药在柜子里……快帮我……拿……”响起一个老男人的声音。】
【“你心臟病犯了?”时鶯说。】
【“你……快动啊……快帮我拿药……!赔钱货!”老男人骂道。】
【“……”时鶯没有动。】
【“你这个……不孝女……救,救……”】
【“我不想救你。”时鶯说:“你把我卖进那种地方,让我坠入地狱,我討厌你。”】
【“咳……啊……啊……”】
【时鶯眼睁睁看著他死了。】
【在这之后,她本该彻底告別软弱,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坏人,可是,也许是福至心灵,窗外刮过一阵风,她嗅到了香。】
【鬼使神差的,她捡起了那个老酒鬼死后化成的书,看见了一段老酒鬼过去的记忆。】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吧……有什么都冲我来!冲我来!”老男人跪在地上求饶。】
【“你这老酒鬼,一边卖女儿,一边好意思说这种话。她现在在隔壁街对吧,今天你还不完债,我们就拿走你女儿!”一个混混骂道。】
【“我,我没办法……我们一家都快饿死了……你们收的贷那么高,我们不卖儿卖女根本活不下去……只有她是最能赚钱的,她不去,我们一家包括她自己都得饿死……这样吧,你们拿我的器官去抵债!我的器官是能卖钱的!”老男人哀求。】
【“你的器官?低等种族的器官值什么钱?现在街上到处都是卖器官的人,价格越来越卷,卖了你全身器官也抵不上债!”】
【“啊……啊啊啊……”】
【“坏了!这老酒鬼心臟病犯了,兄弟们,撤!別让他把死赖我们身上!”】
【一阵快速离开的脚步声过后,是一个清澈的女声:“爸爸?”】
【“鶯……药在柜子里……快帮我……拿……”】
【……时鶯这才知道,她冷眼看著父亲犯病死去之前,他正求著卖器官抵债,把她换回来。】
【这不能洗刷他的罪孽,她绝不原谅他把她推进那种地狱。然而,有一瞬间,她察觉一个在她眼里无比嫌恶、邪恶、噁心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一面。】
【她开始迷茫。】
【——成为一个纯粹的坏人,真的能变得强大吗?或者说,这世上真的有纯粹的恶人吗?】
【拋弃了全部的善心的她,是否会面目全非?比这老酒鬼父亲更恶劣?】
【她把这段回忆记了下来,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要忘记那一日的声音。原来一个恶劣到极致的混蛋,也能爆发出令人困惑的善。就像她与白白討论过的一样——这世上,是善良且蠢笨些好,还是聪慧且恶劣些好?】
【善良且蠢笨的人,虽然良心过得去,但总会被欺负。而聪慧且恶劣的人呢,虽然变强了,但迟早会遭谴责。】
【……】
【所以,她想。】
【——她要做一个又善良又恶劣的人,又蠢笨又聪慧的人。】
【她既要良心过得去,也要不被人欺负。】
【如果家里有足够的钱,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爸爸不会变成一个荒诞无忌的混蛋,妈妈也不会掐她骂她……】
【所以,她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这世上就再也不会发生悲剧了……】
……
苏明安屹立片刻。
片刻后,他掩住表情,继续向前走。
天空之上,阴影里,忽然飘出了一个热气球。
茜伯尔站在热气球上,拿著一片染血的衣袖,低下头,像是刚从一场噩梦走出。
两双蓝色的眼睛,对视著。
“圆圆,你要去哪里?”苏明安问著怀里的白石头。
“我想起来了。”白石头的声音很沉闷:“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我不是白石头,而是一颗洁白的心臟。”
……心臟吗。
確实,石头也像是心臟的雏形。
“我最好的朋友,拼死把我送了出来。”白石头说:“我想去见见我的本体……见见我这颗心臟属於的人,那个名叫苏琉锦的少年。”
这时,肩头的猫头鹰鸣叫一声,苏明安忽然想起,他还不知道猫头鹰的名字。
他正要问,猫头鹰却“咕嘎——”一声。
“它说它没有名字,时鶯没给它起名字,你起吧。”白石头说。
它的顏文字已经看不到了,似乎它已经没有心情露出顏文字。
“那就叫——”
苏明安思索著,扬起肩膀。
猫头鹰冲向天空,它飞向了遥远的风暴,飞向了巨大的银蓝色天穹,飞向了——载满天光的、广阔无垠的苍穹。
我將我的羽毛送给你。
我將我的眼睛赠给你。
拿上我骨头做的枪,瞄准黑夜。
你会看到,高傲的克里琴斯也因你而畏惧……
……
“夜鶯,它……【他们】就叫夜鶯。”
“你给一只猫头鹰起名叫夜鶯?”
“嗯。”
“他们?”
“嗯。”
“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