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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艾兰得死於冷漠。

他对於生命与未来的全知,促成了这种伴生的冷漠,当一切已见过千千万万遍,又有什么称得上生命的可喜?

……

“倘若『我』之选择,不过是庞大因果中一环预设的结局;倘若『自由』仅是意识对內在必然性的確认与敲定。”

……

“鐺——”

露娜死於岁月。

千般酸甜苦辣,万般欢喜悲戚,皆化作身外之物,再无保留。

……

“那么,『责任』何以可能?『意义』何以立足?『自我』何以成立?”

……

“鐺——”

阿尔杰死於贪慾。

为了一个虚无的幻影,便弃置世界於不顾,甚至拋下了自己。

他不甘心於苏明安统御的那种未来,没有他最亲爱的人。

……

“所以,自由本身便诞生於深刻的限制之中。”

“人的自由,终究只是……『处境中的自由』。”

……

苏明安向前看。

他望见自己在一种名为必然性的磐石上,拿著锤子刻刀,一次次雕琢著自身的姿態。

他俯身神坛之上,玫瑰与叶点缀他的皮肤,他將自己的双眼雕刻得无情,將自己的嘴唇雕刻得坚硬,將自己的脸颊雕刻得锋利,將自己的臂膀雕刻得百般受疮却强而有力,將自己的皮肉摘下送给人们,將自己的鲜血冻结成冰。

天使吟唱悲歌,白羊无声佇立。

他停止了与那不可更改之物搏斗,转而凝视它、理解它、奔向它,目光穿透其冰冷的纹理,直至理解其森然的逻辑,將骨骼折去,埋入滚烫血肉,拥抱了那沉重的枷锁。

葡萄汁被碾碎,鲜红的汁液淋漓满身,深入锁骨与肺腑。

他如加繆的西西弗斯,认清了巨石必会滚落的命运后,依然赋予推石上山这一徒劳行为以尊严。

他如盗火的普罗米修斯,被锁在高加索山崖,每日遭神鹰啄食肝臟,夜晚肝臟復生,痛苦永无止境。

他將自身,化为了这部交响曲中深沉而不可或缺的低音部。

他成为了有限者的自由,在命运的深渊边缘舞蹈。

他奋不顾身,他跳入了这河流。

……

吕树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昏暗。

他以为是刚醒来还不適应,但等了片刻,眼前依旧昏黑,看不见任何事物。

“……吕树。”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苏明安。”吕树下意识握紧,不需要看也能感知到是谁。

“不用害怕了。”苏明安似乎在笑:“不会再有什么悲伤的事情了。”

“你復生了我?”吕树清晰地记得自己死前灼烧的疼痛,浑身像被蚂蚁啃噬,一口一口咬掉皮肉,他没想到自己仍能感知到温热。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你——”吕树知晓这不简单。

路无法復生,是因为存在被抹去,吕树神格犹在,却也不容易復生。苏明安是做了什么,令他復生?

他感到眼睛被合上,苏明安仿佛不想让他继续看见那些无望的空洞。

“为什么,我看不见了?”吕树茫然道。

那双碧绿的眼瞳,失去了光泽,怔怔凝视著苏明安的方向。

他的视觉在那一战中被掠夺,未能回归,即使苏明安也束手无策。

沉寂的月色之下,吕树感到那人剪开月色,走向黑夜。

“我们回不了家了……对吗?”那人未回答,只是轻声问。

因为他们上次回去,就险些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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