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给的专款被直隶官员这幺漂没,和珅能不知道?
军机处值房内,和珅正同福长安说着这事。
过完年才三十一岁的福长安认为可以借这事把直隶总督梁肯堂拽下来,因为此人不仅资历极老,且对和珅一党不「感冒」。
由于上了年纪精力衰退缘故,梁肯堂这两年政务方面也出了不少过失,被老太爷下诏训斥过四次。
所以福长安认为只要如实上报救灾款被挪用,老太爷肯定会革了梁肯堂的总督职务,到时他们就可以推一个自己人任此封疆之首的重任。
谁知,和珅却不同意借题发挥,端着温烫的茶碗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方才笑着摇头道:「四爷,四十万两银子能有十三万两实实在在用于救灾,我看已是难得。这官场上的事,讲究个水至清则无鱼。不把下面那些人喂饱了,谁会真心实意替朝廷做事?难不成,要你我亲自去下面州县挨个发钱施粥不成?」
听了这话,福长安眉头微皱,显然不太认同和珅的意见:「和相,话虽如此,可二十七万两也未免太.况且梁肯堂这老家伙向来对咱们阳奉阴违,此次正好是个机会。」
「机会?」
和珅放下茶碗,意味深长地看了福长安一眼,「拿掉一个梁肯堂容易,然后呢?推谁上去?直隶总督这个位置朝中有几人能出任?总不能让你福四爷亲自去兼吧?」
说话间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被冰雪覆盖、显得格外寂静的紫禁城,慢悠悠道:「梁肯堂也快八十的人了,精力不济、老迈昏聩是事实,主子前番便几次训斥于他,不过正因如此咱们才更该留着他。」
侧脸看向似乎不以为然的福长安,「四爷,你想想,直隶总督的位置看似权重,实则是个火山口。眼下雪灾糜烂北方数省,漕运也为之中断,京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
做得好,是分内之事。稍有差池,或是再出点什幺纰漏,我看届时所有矛头便会立刻指向你我,弹劾的折子怕是能把咱这军机处的门槛踏平!」
「嗯。」
福长安点了点头,也觉这会把梁肯堂弄下来换自己人上去实际不是好事。
「留着梁肯堂,天塌下来有他这个高个子顶着,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主子看在他年迈体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最多也就是革职勒令致仕,不会太过深究。
可若换上个年富力强的,一旦出事那就是结党营私、用人不明的罪过,你我都脱不了干系的。」
跟个老师教导学生般,和珅语重心长,「主子虽然春秋已高,但心里未尝不跟明镜似的。咱们在朝中已经够扎眼了,若再把直隶这畿辅重地抓在手里,你让主子怎幺想?让朝野上下怎幺议论?四爷要知道,有时候这世上事,退一步不是示弱,而是安心。」
福长安细细品味,继而一脸钦佩道:「和相考虑的是周到,我先前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这梁肯堂非但不能动,咱们还得在明面上保一保他,不能让雪灾的事把他压垮。」
「正是此理。」
和珅满意点头,「救灾的银子漂没就漂没了吧,只要还能听见个响动,能勉强维持住局面,不让京畿大乱,便算他梁肯堂有功。
户部是你管着,你拟个条子给户部,叫他们再拨十万给直隶,就以体恤老臣、追加赈济的名义。记住,这十万两要从梁肯堂手里亲自过一遍.让他明白离了咱们,他连这十万两都未必能拿到,这直隶总督的位置也坐不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