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终於发觉不太对劲——
“——两位小友的仙舟好似千年玄铁、镇山顽石,老衲的须弥芥子也容不下它,披掛来作牵引,恐怕会把龙智师父的宝贝搞坏!~此物真的是武灵真君的灵宝么?不能御器飞空?”
“呃...”平安尬住了,他没想到化神强者也没办法对付这台车,如何运走都成了难题。
陈富贵连忙解释道:“禪师,它不剩多少灵力,也不能飞天——要不您悠著点拉车?我们想想法子?”
无法將五菱宏光收进须弥芥子,金蟾也不能带著他们飞空神行。
哥俩在尾箱里翻来覆去,把两人的冬被和床褥从行李中掏了出来,裹住五菱宏光的稜角窗户,遮住较为“锋利”的边缘。
“哈哈哈哈哈哈!~”金蟾又是哭笑不得,披掛窜出数十道红绳麻线,拉住这奇异仙舟,缓缓拽出泥坑,前肢保持平衡,饱满有力的蛙腿交替使劲,走出去二十来尺,它喊道:“也好!也好!权当做锻体修行!师兄给老衲找了个苦力活呀!上来吧!都上来!”
富贵连忙爬进副驾驶,傲霜和玄风也是惴惴不安的跟了上去,挤进后座。
平安喝完了第一碗药,身形没有明显变化,坐不进主驾驶,就一直跟在金蟾身边。
眼看邪见禪师越走越快,出了泥地以后,就改换线路顺著山脊矮坡爬去戈壁一侧,要绕开烂木林——它健步如飞,前后足趾配合得当,背脊披掛的缠绳也逐渐缩短,要把四足动力第一时间传递到仙舟的轮轂上。
兰傲霜和玄风都不敢讲话,化神妖兽在拉车呢!哪里想过自己能享受这种待遇?
合道真仙在仙盟的册封大典,有天鹰开路,有灵马拉车,有神犬护驾,牵韁绳使唤灵兽妖兽的马夫,都是化神期小门小派的宗主掌门,在旁边奏乐捧场表演才艺的都是元婴长老。
车子越跑越快,金蟾也越来越开心,似乎找到了新鲜玩具。一下子窜到每小时六十多公里——速度虽然远远比不上腾云驾雾神行飞空,负重爬行四足陷地的感觉,却让它有一种安心踏实的奇妙领悟。
太阳刚刚西沉,下弦弯月在低迷暗云之中若隱若现。烂木林的湿气撞进红岩峡谷立刻变成了旋风里的涟漪,苍茫大地的兽骨残骸似乎在讲述一段无声的往事。
“邪见禪师!您好像很开心?!”平安跟在金蟾身侧狂奔,他这身强壮狼肉勉强能跟上金蟾的攀爬速度——人家还没弓身弹跳,仅仅只是活动灵巧的四足在低趴游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记不得多久,再没有这样爬过!”金蟾邪见与它师兄一样,是自由妖兽,不讲什么面子脸皮:“自从学会了跳,那就是高来高去,能跳多远就跳多远!”
“学会飞!就嫌弃这两条腿跳得太矮,跑得太慢!”
“想见到山外山楼外楼!去看寰宇天地!”
“舌头一伸要尝尽珍饈美味,嘴巴一张眼睛就高过头顶,再难低下来啦!”
“为小友牵引仙舟,却让老衲想到年幼时,在龙兴寺荷池的烂藕泥巴里打滚的日子——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不明白,舌头捲来苍蝇就是快乐,嘴里多了蜻蜓就是满足。”
“寒食节前后,没了虫豸吃,孑孓蜉蝣也不见了,如果什么都吃不到,就只能舔烂泥找蚯蚓,运气差一点,也活不过冬天。”
大狼跟著金蟾疯跑,狂风捲起的扬尘时不时涌进他口鼻,赤铁矿里夹带著腥甜味道呛得他直打喷嚏——他不明白金蟾话里的意思。
“只因为一个小和尚多看了我一眼,与他师父说,这蛤蟆声音大得像打雷——能惊走药园偷吃的鸟。”金蟾邪见也跟著大狼狗一起吃土吞风,翠绿的眼睛愈发明亮:“老衲便有了佛缘。”
“傲霜女施主於老衲而言,也是困在泥泞里垂死挣扎的小小生命,倒不用她帮老衲来护理药园,师兄要我通人性,懂人情——或许这就是道德天理,没有人性,哪里来的人身?只能像焱锋妖魔一样,吃够了人,才能假惺惺的披上一层人皮。”
“空法禪师如今是什么境界修为呀...”罗平安小声问道。
不等金蟾答话,隨著日夜更替阴阳轮转,土灾再次更改地形——
——顺著峡谷悬崖一路看去,离暗绝地的脉络地肌迸发出灿烂灵光。
天地尽头显现出冲天彩霞,地裂天塌河谷震颤,河水山洪从谷口循环往復的冲刷岩石,戈壁好似一个大磨盘,迅速跟隨地底的灵脉滑去极远方。
冷空气扑打狼耳,激得平安神清气爽身体抖擞。
灌风口另一端的空法祠堂还亮著灯——金蟾邪见看到师兄的住处,也没有驻足留恋的意思,这微弱的昏暗光源朝著离暗绝地深处越滑越远,逐渐被层层叠叠的怪石挤压,绿洲也变成红石,消失在极远方了。
万寿湖支脉的寒雪飘来,他们没有去大西泽,大西泽却主动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