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想挖人?
佩县和大釜乡两地,春耕大事如火如茶。
冬天过去了,乡民再也不缺柴,玄风炉可以消耗尘晶来生火做饭,按照午晚两个饭点定期提供火力一一省下来的劳力可以去七十二峰碧水凌云窟接著垦掘灵脉。
起初罗平安还会担心,因为一年之计在於春,一日之计在於晨。
要知道佩县的民生大事,最忌讳农忙时务工一一这是黄沙大仙曾经干过的缺德事。
五柳和黄沙再怎么能吃,也不可能一年吃一万多人,把佩县八九十万的人口吃得只剩下十五六万。
要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老死病死?被富户地主打死?进山掘矿时累死?
不,绝大多数县民都是饿死冻死的举个很好懂的例子,如果地方要打仗,先有土司官来调度宗族领袖,和村镇族长拉人头讲情理。再来徵调农民成为民兵。配合地方杂號將军调度。
生死存亡的时刻农民不种地,错过农忙时机,仗打起来就要饿死无数人。
对於佩县来说,每一年调往碧水凌云窟开採灵石的人们,也要错失农忙春耕的好时机一一因为冬天不下矿,一旦地税续不上,合同也要作废,对於妖王来说,这就是功亏一簧。自然诚惶诚恐,把大部分劳力都派往矿区。还债的事情好比打仗。
地方佃户成了灵矿工人,也能拿到粮餉不过这个粮餉標准,不是他们说了算,而是黄沙大仙和六大家族说了算。
一个人的劳动值多少钱,最终还得看富户和妖魔的脸色,工价经过县长、乡长、村长、土司审计的层层盘剥,到了村镇內部还有统筹人力的族长发钱这个环节,最终回到乡民手上的工钱,可能要比种地多那么一点。
但是多了这么一点点,也买不回秋冬时保住全家性命的粮食一一因为大部分佃户都是奴籍,也有地主家里的包身工,不光要租田还钱,还得想办法赎身。粮食也变得精贵,佩县的银子铜子越来越不值钱。
每一年都有粮食的缺口,这缺口可不是粮价上涨那么简单,要说涨它一成两成,就要饿死冻死一成两成的老弱病残,如此循环往復七八十年,饿到易子而食,互相把孩子交换到隔壁村镇去,领来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陌生孩子,下锅吃掉一一人也要变成妖魔。
六七十万的悲苦冤魂,大多都是这么死掉的,好比佩县打了一场持续七八十年的大仗,不光是掘矿大事引发矿难要吃人,在县城里磨刀霍霍屯粮酿酒伺机涨价的土豪绅士也在吃人一一妖魔治宰的人族城市大多都是如此。
要深一步去追问,佩县的百姓不能往外逃吗?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可惜逃不出去,逃到铜河县也是黄沙的地盘,逃到大釜乡有官兵坐镇一一按照乌国法律,你要记性足够好,就知道仙家走动依然需要通关文。
在封建奴隶制社会,年轻力壮的劳动力是县官眼里的財產一一走出乡村去往另一个地方,也需要批文,讲一个合適的道理,领了这张签证才能去別的地方安家落户。
武家庄的绣女奶奶曾经说,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从佩县逃出来的,如果只是乔迁搬家,何必用逃这个词一一只有黑户才会说自己在逃难。
地方县衙如果发现流民,大多数情况都要交钱了事,遣返车马驛动官兵押送,每一样都要钱,如果交不出这个钱,恐怕流民要被扣上山贼匪盗的帽子,
变成官兵的一笔功劳一一要杀良冒功,找朝廷討赏钱。
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踏上这条绝路呢?逃得出去也未必能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若是被抓住,不光要返籍,还要两头打点人情关係,村长拿著宗族礼法的鞭子来抽打,一个不小心脑袋都要搬家,变成流寇土匪横死他乡一一最差的结果,
就是冻死饿死在半路,叫野狼叼走尸体,死无葬身之地,
杨左使活了四五百年,他曾经也是蚁,是一个小村官。
临死之前,他的眼睛里只有一片黑暗,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一就是笼罩在北辰部州持续千年的乌云,似乎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