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轻轻震动着,仿佛要从桌上浮起,仿佛要自行飞舞、自行寻找伙伴,排列成它们原本的模样;
然而,或许是它们自身太沉重,也或许是灵性太微薄,又或许是沈乐提供给它们的力量不足,它们在震动了一下之后,终于还是躺回桌上。
只有那一片薄薄的金色辉光,努力凝聚起来,向沈乐当头卷下——
那一瞬间,沈乐感觉,自己面前光影摇荡,再一次被卷裹着快速移动,落向从未去过的地方。
——不,还是去过的。沈乐左顾右盼,发现面前的一山一水,很是有点眼熟,仿佛最近刚刚见过:
没错,确实刚刚见过,他眼神微凝,看着那潺潺流过的溪水,看着溪水尽头,形状特异的溶洞。
这是云梦山,是他最近刚探索过的云梦山,是他得到那只宝贵漆箱的云梦山,是鬼谷子传道、培养弟子,现在看来,还在培养杀手刺客的云梦山……
区别在于,这片山林里,没有现代工业铺设好的道路,没有特别设置的路标和指路牌,没有电灯,没有伪装成石块的音箱;
只有几栋茅草屋,有的已经倒塌,有的摇摇欲坠,有的只剩了两三面墙壁。
唯一一栋勉强完好的茅屋前,一个白发老者,坐在一段枯木上,用木棍拨弄着火堆:
“上月,楚地来的那个商人,只想雇个护院……价钱,只有十年前的一成。”
“护院?我们学的那些功夫,鹄立猿攀,搜检验毒,是让我们去给人看家护院的么?”
另一个缺了手指的白发老者裹了裹身上的粗麻布衣,冷笑一声。
光看衣着,他和山野老农无异,只有偶尔眸子一抬的时候,眼底闪过的寒光,还有一点曾经见惯生死的气度。
他手掌一翻,一柄薄薄的短刀在指尖显露锋芒,又陡然劈了下去。
咔嚓一声轻响,面前的干柴顺着纹理,被分开得异常顺滑,干净利落。再细看,老者手中,哪里是曾经取过人命的匕首,分明是一柄有点残缺的柴刀:
“老子哪怕已经老了,残了,那些人,我一晚上就能杀个干净!护院……嘿!”
“一成已经很多了。”最初开口的白发老者平心静气,默默地将一把枯叶撒进火堆里,看着它们蜷缩、变黑,最终化作一缕轻烟:
“……天下大定,没有那么多征战,那么多盗贼了,也没人需要刀口舔血才能活下来。谁能用得上我们?”
长久的沉默。好半天,另一个靠着石壁假寐的老者嗤笑一声,眼睛都没睁:
“这天下,太平得让人浑身发痒。”
太平……
起初说话的老者沉默了很久。他仰头看着天际悠悠的流云,好一会儿,从火堆里扒拉出一块芋头,尖着手指剥开,哈着热气往嘴里填。
一口一口,努力把干硬的芋头给噎了下去,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太平了,有什么不好吗?你忘了,我们这些隐脉弟子,是为了什么,被收养、教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