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懂了,是因为他太在意《牡丹亭》了,却忘记了他是电影导演。
「许薇要甩的是她母亲用『闺门旦戒律」勒在她脖颈上的那根丝绳!」
蔡正壬欣慰的点了点头,「你倒是和张院说的那般,悟性惊人。」
「汤显祖写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剧本里许薇的幻觉戏,倒像好莱坞式人格分裂!」
就在这时,蔡正壬再次语调陡然一沉:
「我再且问你一一杜丽娘为情而死时,手里的是柳枝还是自己的命?」
吴宸呼吸一滞。
蔡正壬继续逼问:「许薇在镜中看见的,究竟是黑化的自己,还是被千年礼教压成碎片的千万个杜丽娘?」
吴宸紧拳头,脑海里原本还比较模糊的故事线,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忽然,蔡正壬抓起吴宸的手,按在《牡丹亭》的剧本上。
「昆曲的魂,是让观众明知台上是假,却甘愿赔上一把真眼泪。」
他目光灼灼,如火如炬:
「你的电影,得让西方人看懂许薇撕开戏服时,那声哀鸣里颤着的,何止是一个戏子的疯,更是整个东方文明里「情」字淌了六百年的血!」
吴宸额头上渗出细汗,脑海里思考着许薇镜中分裂的段落,心跳加快。
原本充满精神分析符号的镜子,此刻忽然扭曲成《牡丹亭》的雕花窗杨一镜中倒影不再是妮娜式的黑天鹅,而是层层叠叠的杜丽娘鬼魂:
明清的、民国的、现代的..:::.无数被礼教勒毙的「许薇」在镜中对他凄然一笑。
「蔡老,可否借我一纸一笔,我想写点东西。」
吴宸目光如炬,起身微微鞠躬。
「你拿去便是!」
吴宸拿起桌子上的笔,在笔记本空白处狂书:
「最终幕:许薇着血渍戏服跪于雪地,身后戏台轰然塌,而漫天飞雪皆化作牡丹花瓣辨一此非疯癫,实乃杜丽娘借她之身,向人间讨还六百年前未流尽的那滴泪。」
蔡正王警见这行字,终于露出笑意。
「孺子可教!记住,昆曲的魂不在博物馆,在活人心里烧着的火一一「你这把火,该把好莱坞那套心理惊悚的『术」,炼成东方美学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