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柯恩的重重身份是隱藏极深的秘密，却没料到对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就如此清晰地掌握了一切。
扎瑞尔注视著格蕾丝脸上那无法完全掩饰的警觉，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苦涩笑容。
这一刻时光仿佛发生了倒流，眼前的景象与多年前的那一幕重迭在了一起。
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那个倔强的外孙女塞西莉亚，就站在这个同样空旷的大厅里。
用同样执拗的、带著戒备的眼神望著自己，不顾自己的再三劝说，坚持要回到东域帝国，回到那个她深爱的皇帝艾伯伦的身边。
歷史似乎总是在以不同的方式重复著相似的轨跡，血脉中的那份执著与痴情，如同一个无法打破的轮迴。
扎瑞尔大公將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声音恢復了一贯的沉稳，但却比平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看著格蕾丝缓缓说道：
“不必这么惊讶，我是九狱最前线的战爭大公，跟深渊恶魔交手了数百年。
对於恶魔一族的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入。
柯恩所偽装的这个魔神之子的身份是一个叫做吉利沃斯·吉安的人，对吧。
事实上，这个真正的魔神之子一直都在我的监视之中。
自然清楚，正是柯恩偽装了他的身份，隨后又跟你定下了婚约。”
格蕾丝听到这里心中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和柯恩自以为隱秘的计划早就在这位外曾祖父的注视之下。
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感到一丝寒意。
然而还没等她完全消化这个信息，扎瑞尔大公的下一句话便如同一道惊雷，再次在她耳边炸响：
“不过据我推测，柯恩和雅恩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你的父皇艾伯伦应该也有所察觉！”
听到这个消息，格蕾丝再也无法保持镇静。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庞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顾不上维持公主的礼仪与涵养，失声惊呼道：
“什么？
你说父皇也知道了柯恩的真实身份？”
扎瑞尔大公声音依旧冷静，目光平静地落在格蕾丝那张写满惊疑不定的脸上，缓缓说道：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罢了，但以我对你父皇艾伯伦的了解。
那个柯恩屡次三番挑衅东域帝国，让整个帝国蒙受了巨大的羞辱与打击。
按照艾伯伦的性格与手腕，他绝不可能如此无动於衷。
可事实上，无论柯恩对东域帝国做了什么，艾伯伦自始至终都没有採取什么激烈的反制措施。
因此我推测，他应该是对你这位未婚夫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
而之所以按兵不动，大概率是在顾忌你的面子与感受。”
格蕾丝听著这番抽丝剥茧般的分析，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突如其来的可能性像一块巨石投入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让她一时间竟有些坐立难安。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临行前与父皇那次看似平常却又处处透著耐人寻味的对话。
艾伯伦那深邃的眼神，那看似隨意却意有所指的问话，此刻都如同碎片般在她脑海中重新组合。
让她越来越觉得扎瑞尔大公的推测恐怕是正確的！
扎瑞尔大公將格蕾丝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並没有给她太多消化的时间，而是继续用那种沉稳的语调说道：
“不过艾伯伦知道或是不知道，这件事本身並改变不了什么。
既然他现在还没有选择挑明，那你也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维持现状对你，对他，对你们的计划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格蕾丝纷乱的心头，让她那因震惊与不安而躁动不已的情绪瞬间冷却了几分。
也让她从那短暂的慌乱中清醒了过来。
她明白扎瑞尔大公说的是对的，在眼下这个错综复杂、牵一髮而动全身的微妙时刻。
保持沉默，维持现状，与父皇之间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远比贸然去捅破那层危险的窗户纸要明智得多，也安全得多。
格蕾丝深吸一口气，將心中那些翻腾的关於父皇，关於柯恩，关於未来的种种念头缓缓地压了下去。
重新抬起了头，目光恢復了往日的沉静。
就在这时，扎瑞尔大公的声音再次响起，与之前相比他的语调中多出了几分凝重：
“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往事，是想让你明白，我並没有任何刻意针对柯恩的缘故。”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讚赏光芒：
“相反，在得知你的未婚夫是这么一个胆识过人，能力非凡的人物后。
我个人还是十分欣赏他的。”
格蕾丝静静地听著，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在心中飞快地权衡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