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奇隨手甩了甩手上的鲜血。
手中的灼痛感涌来,倒是减轻了心中的闷疼。
“还剩下多少炮弹?”
王行俭回道:“很少了。”
“献贼连日攻城,火器、弓箭消耗很大。就连城墙边上的民房都被拆了砖石,用於守城。”
“献贼不要命的攻城,有几次都打到了城门边,全靠著士兵不畏死,才扛了过去。士兵的伤亡也很大。”
“若是献贼再来攻的话,重庆城,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之间。
王行俭说的很扫兴,却是事实。
陈士奇看向城外朝天门码头,以往朝廷来人,皆是由此停靠,进入重庆城。
往来的船队也是经此处往来於重庆,很是热闹。
如今,码头上依旧满满的是人。
不过,不是活人,是死人。
全都是攻城战中战死的敌我双方的士兵。
陈士奇狠狠地攥紧拳头,正是受伤的那只手。
“你我皆是朝廷命官,为国而死,当是本分。但,不能让瑞王殿下死在这里。”
“瑞王殿下素有贤名,眼下我大明宗室凋零殆尽,近藩宗室更是所剩无几。”
“届时若事不可为,拼死也要將瑞王殿下送出城。”
王行俭重重的点头,“下官明白。”
远处传来號角声,多日的战斗,早就摸清了敌人的规矩。
这是献贼攻城的號角。
死一般的重庆城,在號角声响起的那一刻,强行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陈士奇累了,他真的累了。
连日的攻城,使得他根本就没睡过几次觉。
听到號角声,陈士奇的肾上腺激素再次开始疯狂分泌。
强行打起精神的他,如往日那般说道:“王太守,准备守城吧。
“下官领命。”王行俭回答的,亦如往常。
长江、嘉陵江,两江江面,西军船只充斥著水道。
副总兵张奏凯手中拿著一个水壶,正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水。
一打起仗来,常常是水米不沾唇。难得有此閒暇之时,张奏凯那乾涸起皮的嘴唇,得到了久违的滋润。
望著城外那无边无际的流寇,张奏凯不紧不慢的拧紧水壶。
心道:来吧,来吧,都来吧。
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早死早投胎,战死了,也算对得起朝廷。
可他转念又一想,不由得回头望向城內的百姓。
知道献贼攻城,城中百姓纷纷协助守城。
夯土加砖,挑水送饭,重庆能守这么长时间,离不开城中百姓的支持。
若是城破,以张献忠那暴虐的性格,城中百姓,怕是陷入万劫不復。
其实,仗打到这份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重庆城,守不住了。
四川经过奢安之乱,元气大伤。再加上多次调兵援辽、调兵剿贼。还要防范陕西的闯贼,西番的番部,根本就抽不出多余的兵力。
外省的援军,无非贵州、湖广。
贵州和四川遭遇差不多,奢安之乱伤了元气,本身又属贫瘠之地,土司又多,拿不出多少兵力。
湖广,湖广的兵但凡是打得过张献忠,也不至於被张献忠打穿了湖广,完事还能安然无恙的转进四川。
张奏凯不忍再多想,他只盼著自己能早些战死,死在重庆百姓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