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韶冲她笑了笑道:「我家与其他士绅之家有些不太一样。」
潘筠:「哪里不一样?」
「有钱者想有权,有权者不仅想有钱,还想有更大的权势。」薛韶道:「所以,人人都想科举,人人都想当官,当了官之后又想当更大的官。」
「但我薛家世代教书育人,并不以出仕为目的。」薛韶道:「我亲祖父英年早逝,在逝世前是教书先生,我父亲便从小跟着叔祖父一家生活。」
「我叔祖父被称为教谕公,在九个不同的地方担任过教谕,最短的一次是三年,可以说,他一生都在不同的地方教书。」
「我父亲如今也是教谕,便是继承叔祖父衣钵,我叔叔从小便聪慧过人,加之在县学里长大,六七岁便能对《小学》、四书熟读背诵,十一岁就能写诗作赋,远近闻名。」
「但他从没想过参加科举,也从未想过出仕。」
潘筠就好奇起来,「那他怎幺当的大理寺少卿?」
薛韶笑道:「因为我叔祖父在鄢陵县做教谕时,从他前任开始就无人中举,
他努力了两年也没能培养出一个举人来。」
「按朝廷律令,一个地方要是长时间无人中举,那当地教谕就要被发配边远之地服役,我叔祖父不想被发配,所以就让我叔叔去考试。」
「他次年开始考试,从童生试到秀才,八月参加乡试,是河南庚子头名解元,第二年进京会试,登甲榜。」
潘筠张大了嘴巴。
虽然她不考科举,但她知道科举有多难,更知道一轮过有多难。
多少名扬天下的才子,碰到乡试和会试,都要试过两三回,有的,还可能屡试不第。
像薛瑄这样一轮过的才是凤毛麟角。
真是嫉妒啊,别人可能因为考试在心中记挂个三五年,甚至十年,但他,从决定考试到考完全程,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潘筠喷喷称赞。
薛韶道:「我叔叔对做官入仕心理平平,他做了官,便只是尽责,在其位谋其政。」
「所以他被革职赶出京城,其实他一点也不伤心,此时在老家很是怡然自得「那你为何来伸冤?」
薛韶无奈的道:「因为岳氏和贺氏等人是冤死的,这才是叔叔的心结。」
「他知道自己是因何被罢官的,他输了就输了,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服气,只是可惜岳氏和贺氏等人的冤屈。」
薛韶道:「我看他实在介怀,这才想来替他伸冤。」
「我也和叔父一样,对这个功名看的并不是很重,伸冤之后,若被驱赶出京,我不过是不能进一座城池罢了。」
「而我已来过京城,脑海中已经有记忆,虽然将来不能见证它的变化,但这种惋惜不值一提。」
潘筠:「也就是说,你不介意被革除功名,赶出京城?」
薛韶笑着点头,「不介意。」
「那要是被流放呢?」
薛韶道:「也不介意,我不是大罪,又年轻,总会有机会遇到大赦离开,再说了,我家中还有兄长,父母不是只能依靠我,流放于我不会有很大的心理折磨。」
潘筠冲他伸出大拇指,停顿片刻后道:「既然你这幺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件事就交给你。」
薛韶一口应下,「好,我就喜你这样不推辞的人,推辞费心。」
潘筠点头,「我也是这幺想的,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我二师兄说了,这件冤案本身涉及朝堂争斗,要是当众提出,虽然可以逼得皇帝必须彻查一遍,但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怕是会死很多人。」
薛韶道:「所以要多谢你今日让我见到了皇帝,我会寻机提出的。」
他不仅有殿试的机会,还有殿试之后宫宴的机会呢。
潘筠看他这样子,挑眉,「你就这幺自信,自己一定能考中?」
薛韶道:「家乡的人都说我像我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