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威尼斯人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对方能懂什幺叫做数码?
不过戈鲁确实已经明白了,老爷写在黑木板上的那些字,就代表着手指头,一个图案,代表着一根手指头,另外一个图案代表着两个手指头,以此类推。
「太有趣了。」威尼斯人兴致勃勃地说道:「坐下吧,我还想问问你其他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也正在更多的城市和村庄中发生,如同戈鲁那样天生就对数字有着极大敏感性的农奴毕竟还是少数,但正所谓,想要学习好一样事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它感兴趣,而哪个农奴会不在乎自己将要交多少税呢?
他们几乎将数码和进位方式放在嘴里嚼着,放在手里攥着,他们眼睛望出去,看到的不是几根稀奇古怪的线条,是一个美好的将来。
虽然新来的官员再三重申,那些杂税也只在这一年不再收取,只是暂时供给他们休养生息用的,明年还会收取,但那又怎幺样?
对于这些随时都像是将脖子套在绞索里的人来说,别说是一年了,哪怕有一个月,一天,只要能够让他们有点喘息的时间,他们就能熬过去,比起套着绳索在田地里,如同牛马般的工作,只是了解和熟悉新的数字和进位能多吃力?
何况这种计算方式确实要比原来的十二进位方便,他们又不是商人,在他们的生活中需要整除的东西并不多。
使用十进位,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伸出自己的双手,或者是自己的脚趾,没两个月,已经有聪明的农奴学会了用一手、两手来代表五和十,而他们那颗似乎总是转不弯的过来的脑袋只要记住,无论是什幺,碰到十就往前进一步就行。
而且这种计数方式也能让他们避免受到官员,商人,甚至于工匠的戏弄,即便还是有些人在坚持十二进位——尤其是那些一直在用这些东西来愚弄基督徒的以撒人们。
但农民已经学会了反击。
以撒人可以用他们灵活的头脑来欺压他们,他们也可以用新领主来威吓这些以撒人,他们甚至敢正大光明的说,新领主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不然的话,他为何不用这些以撒人来做税官,为什幺拒绝使用之前的数字和计算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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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已经有人在为你祈祷了吗?」丹多洛问道。
塞萨尔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在这里,无论是上位者,还是那些身份卑微的人,都不会将那些平民、农奴、奴隶看在眼里,是的,就连农奴自己,也不会认为自己能有多重要。
塞萨尔提出减免税收的时候,甚至还有人觉得他有些古里古怪的,他们信誓旦旦的说,他此举讨好不了任何人,而且他面对的还是一群正统教会的信徒,而非基督徒。
塞萨尔从不辩解,他甚至还会开玩笑的说,如果你愿意给我一块法兰克的土地,我也会怜悯上面的基督徒农民的。
当然,并不会有人为了看看他是否能够对基督徒或者是非基督徒一视同仁,而给他一块领地,但在宗主教希拉克略的一手斡旋下,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定义为在圣人的感召下,塞萨尔代天主所行的善事——就此了结。
不管怎幺说,塞萨尔依然是个十字军骑士,是罗马教会的战士,他所做的任何苦修和所获得的功德,罗马教会也必然能够分润上一份的,无论如何,教士们也不该对此指手画脚,横加指责。
更不用说,塞萨尔很快就要去从事一桩更伟大的善行了。
很快,塞萨尔也要率领着骑士们去服他的劳役——亚拉萨路的国王鲍德温四世已经定下了,于6月24日,也就是圣若翰洗者的诞生日,远征大马士革。
所有的骑士和臣子都必须在四旬节前来到亚拉萨路,听他的传唤与安排。
对于骑士们来说,当然是件好事,甚至对塞萨尔来说,也是一桩应尽的义务和博取功勋的机会,但对于他的孙女鲍西亚来说却不怎幺值得庆祝。
丹多洛担忧地望了望鲍西亚依然平坦的腹部,几个月前就开始有人盯着她的肚子,想要知道她是否怀孕了,有人是出于恶意,有人则是出于善意。
他们的领主虽然年轻,却是一个随时候命,要与邪恶的撒拉逊人死战到底的骑士,即便人人都说他所得的眷顾要比任何一个骑士都多,甚至可以与他们的国王齐平,但之前战死在战场上的骑士和国王就没有天主的赐福吗?都有,但死亡一向一视同仁。
但不管是站在威尼斯人、赛普勒斯人或者是十字军的立场上,人们都不可能让塞萨尔留在赛普勒斯,如同一个平庸的凡人安然的度过后半生。
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凭藉着战争而来的,即便是他继承的那些,但只要他们有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孩,丹多洛也有几分把握在万一的情况下保住赛普勒斯,但没有孩子就是一桩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