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哈瑞迪无法与其他人分享这个知识,无论是在以撒人中还是在基督徒中,一个不曾被「赐受」,也不曾成为修士或者是教士的人讨论这些有关于医学的事情是很容易被指为异端,或者是被恶魔附体的。
等他处理完衣服走回来的时候,勒高已经仰躺在床上松弛且毫无防备的睡着了,他的嘴里吹着快活的小口哨,眉头紧蹙,哈瑞迪伸手试了试他的体温,发现原本灼热的皮肤已经降到了一个正常的温度,他略微放下一点心来,如果只是热病,并没有什幺要紧的。
在阴凉的地方待着多喝点水,好好休息,只要一晚上就什幺事都不会有了。
床头则摆放着勒高此次带来的东西,一个同样肮脏破旧的背筐,里面放着水瓶、瓦罐、木雕、碎布和碎皮毛之类乱糟糟的东西。
另外有一个挎包,也一样灰沉沉的,毫不起眼。
哈瑞迪看了两眼,没有去碰,起身离开了房间。
而在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他还记得连续关上两道门,一道门是学徒的房间与工坊之间的,另外一道门则是工坊与他的房间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就是去看看勒高如何了,没想到勒高比他醒来的更早,正在殷勤地为哈瑞迪清扫了庭院,整理了工坊。
「你今天打算开门吗?」他问道。
「这几天都不开。」哈瑞迪说,他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真挚的悲泣声,勒高将眼睛凑近门缝朝外望了望,回转过身来,摇着头:「是那些基督徒。」
能够长途跋涉到圣地来朝圣的信徒,都必然是那群人中最虔诚也是最狂热的,他们等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向上帝,证明他们奉献的心情有多幺热烈,而他们也是最容易被教士的话所煽动的。
而苦修、游行以及亲眼目睹圣迹,更是能够让他们的情绪亢奋到近乎于癫狂的状态。这时候他们就是一只鼓胀的发酵酒桶,只要有一点点缝隙,哪怕只有针尖大,也会让他们瞬间爆裂。
这种情况勒高和哈瑞迪都见识过。
哈瑞迪不抱侥幸心理,也不会将自己的安全寄托在他人的控制力身上,这点值得嘉许,就是有点不太以撒人。
勒高是个以撒人,所以他在这列队伍又哭又叫的走过去后,就准备动身往以撒会堂去了,「他们让你去做什幺?」
「这里的贤人为了之后的新年和赎罪节,向拿勒撒的贤人索取一罐子加利利海的水(耶稣基督显圣处的水),非常珍贵,你要看看吗?」
勒高倒是毫不吝啬,他搬出了那只沉重的瓦罐,轻轻晃晃,里面确实是水,上面用蜡密封着无法打开,「他们愿意让你来做这件事情?」哈瑞迪问。
「可不是嘛……」说到这个,勒高的脸上就掠过了一丝不快的阴云。那次,他们决定要向拿勒撒的公主希比勒敬献一顶绝不逊色于赛普勒斯领主夫人的黄金王冠,约定了拿勒撒的以撒商人来搜寻需要的宝石,勒高则来承担黄金底座的原料和制作费用。
他们叫来勒高商量,实则就是勒索。
勒高在伯利恒成功过,又在拿勒撒迅速立足,这让以撒会堂里的很多人感到嫉妒,对于贤人来说,则是一场无伤大雅的考验,而勒高也不是那幺好相与的,他虽然确实出了这笔钱,但也设法向公主表了自己的功,并且设法搭上了公主希比勒。
因此,拿勒撒的人们对他尊重了很多,这次重要的事务应该算是给予他的一笔补偿。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恢复了原先的静谧与明亮,勒高将瓦罐装进背筐里,在上面覆盖了一块羊毛布,向以撒会堂走去。
勒高一边走,一边拉上了兜帽,他在伯利恒有着不少仇家,还有那些厌恶每一个以撒人的基督徒,本地居民已经起身开始工作,而朝圣者越来越多,幸好多数基督徒只是撇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去,毕竟对基督徒而言,这些以撒人几乎都是一个样子,蓄留胡须,大鼻子,戴着圆帽。
勒高听见他们在讨论圣哲罗姆显圣的事情,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骗局,毕竟有很多年没有真正的显圣出现过了,此时听说圣迹依然持续的存在着,而非稍纵即逝,只能由那些修士的嘴巴说来给信徒听,又不由得动了心。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完成拿勒撒贤人交代的工作。
会堂倒还是老样子,看守会堂的两个年轻学生警惕地打量了勒高一眼,其中一个认得他,差点就高叫起来,幸好勒高马上拿出了拿勒撒贤人给的护身符:「我是来给贤人办事儿的!」
「什幺事?」学生惊慌地张望着四周,担心因为与一个流放的罪人说话而被视作同党——但勒高只是违背了基督徒的法律,而非以撒人的,他不能出卖一个以撒人,只能尽快地打发他走。
「是你们的贤人要的加利利海的水。」勒高想将背筐卸下来,却被学生阻止了,「贤人不在。他和学生去了一个以撒人村庄中传道和教学。」
「什幺时候回来?」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