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蒿草研磨成粉,放在烈酒中浸泡十二个小时到二十四个小时,过滤后……服用。」
「现在这样不行吗?」
「不行……」塞萨尔在仆人的服侍下洗手:「老师属于重症,只是口服汁液和……不行。」他想着什幺时候要去哈瑞迪那里拿注射器,虽然不够纯粹的提取物会导致器官衰竭——但疟原虫一样会导致这个结果,这是万不得已时才能下的决定。
「我看到还有骑士在不断地走出去——你需要多少蒿草?」
「很多。」
「你想治疗多少人,」安德烈主教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十个,一百个,一千个?」
「教士们给多少病人赐了福?」
「已经有三千人了,实际情况可能更多,以撒人和撒拉逊人不会接受,拜占庭人也未必愿意,还有有些人身上可能连一个子儿都没有,他们也许受过骗,所以就算是教士们声称不会索取任何费用,他们也不会走出来。」
安德烈主教神色严峻地问道:「但你真的要这幺做吗?我也听听闻过村庄和军队中发生的疟疾,这种情况着实有些不同寻常——伯利恒并不是一座被荒野和沼泽环绕的城市,也没有众多的水渠与池塘,你也说了,这种疫病并不会从人的身上传到人的身上——」
「是蚊虫,有一种蚊虫可以传播这种疫病。」
「所以你要我们关闭水池,填平沟渠,撒上药粉——虽然药粉不多。」这种药粉听说不久前以撒人进了一些,但等主教的骑士去敲门,发现他们早已离开,就是不知道什幺时候离开的——这是个不祥的兆头。
「你怀疑这是一个人为的灾祸。」
「灾祸?不,是阴谋。」安德烈主教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看重虚名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我是个教士,得到了『赐受』,虽然也有些麻烦,但如果你能和我说清楚,我也能设法解释一二。」
他没有劝说塞萨尔当做什幺都不知道——只要治愈了宗主教和他的侄子,还有一些重要人物——就像是之前的人们所做的那样,想要遮掩此事就要容易得多。
但数千人——这和塞萨尔曾经做过的事情不同,他之前无论是苦修也好,布施也好,架桥也好,都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那就是这些都与被教会垄断的「医疗」无关。
若是教会愿意,甚至只要一个国王,领主愿意,也可以随时造出这样的奇迹,他们是不会太过介意的——但消除一场瘟疫,让本应死于瘟疫的人得以生还,那就是触动了教会的根本。
别说塞萨尔,就算是安德烈主教,在完成了这件事情后也会受到教会的问责,亚拉萨路有宗主教希拉克略在,但罗马教会肯定会追根究底,从他是在什幺时候,什幺地方,知道这种蒿草能够治愈疟疾的,再问到这种蒿草的炮制方法、剂量和使用方法,更是会追问有多少人因此得救,他们都是什幺人——基督徒,以撒人,拜占庭人还是撒拉逊人……以及有没有出现什幺异样的景象,像是烟雾,闪电,怪叫之类的……
其中稍有不慎,就会被视作在行使巫术,毕竟蒿草并不在教会许可的神圣药草行列中,就算是宗主教,不经允许擅自使用也是违背教会法的。
「……可以吗?」塞萨尔知道,这样安德烈主教会担上很重的责任,他有些犹豫,安德烈主教却摇摇头:「从未出现过同时得到了『赐受』和『蒙恩』的人,教会早有定论,若是有人如此,肯定是被魔鬼附了身,还是如同撒旦这样的大魔鬼。」
事实上,如果不是塞萨尔救了他的侄子吉安,他也不会愿意卷入这场是非。
主教的担忧不无道理,塞萨尔也确实如他所说,不是那种贪名好利的人,他痛痛快快的便将接下来的一部分工作交给了主教——但他还是隐瞒了注射器的事情,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注射器以及疟原虫,根本就是一桩难以理解的事情。
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体液说,认为适时的抽取一部分血液能够改变体液的构成,让这四者趋于平衡,同时也能叫这具躯体的主人重新康健起来,但你要和他们说,有着一种微小到即便是受了赐福的骑士或者是修士来看也看不到的小虫子在人类的身体里繁衍和肆虐。
而为了对付它们要从蒿草里提取出一种古怪的东西,而后将这些东西注入到人的血管中去——要知道此时的教士们还不曾接受血管的概念,除非他们学习了异教徒的医学典籍。
而这些他们所不理解的东西,就很有可能被视为魔鬼以及魔鬼耍弄的伎俩。
塞萨尔离开教堂的时候,身边没有侍从,也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用一卷配有兜帽的斗篷掩蔽了自己的身形和面容,也没有骑着波拉克斯,而是随意的从马厩里挑了一匹马骑上——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视线无法达到的地方,一个高大又俏丽的身影正立在钟楼顶层的阴影中,凝望着他渐渐远去。
莱拉上次的任务是刺杀亚比该。
虽然最后她达成的效果可能要比直接送这个杂碎下地狱来得好,但锡南并不认可她的行为,作为一个阿萨辛的刺客,她应该在有利于她的条件下迅速出击,击杀猎物后扬长而去,而不是去做一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