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作响!
一些定力稍差的宫女,竟已无法控制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般,嘴唇微微开闔,无声地跟著那仿佛蕴含著魔力的经文,低声吟唱。
这寒冬之夜雾气翻涌处!
一群身著最纯粹最鲜亮太平明黄色衣裙的少女仪仗,踏雾而出!
少女们个个面容肃穆,清丽如初绽道莲!
步伐精確得如同牵线木偶,纤尘不动!
每人手中所持皆是名目繁多,造型古朴,纹烙神秘符咒的九章黄天法器!
法铃清越!似摇落星辰!
法螺呜咽!如召唤古神!
铜鎛浑厚!敲响山河脉搏!
云板叮咚!穿透时空罅隙!
鐃鈸鏗鏘!撕裂尘世喧囂!
更有……
编钟沉凝!法缶迴荡!
法竽悠长!法鼓震颤!
九音交织!九章迴荡!
匯成一股勾魂摄魄,激盪神魔,仿佛要將人心引入那“中黄太乙”永恆福邸的黄天神唱!
在这宏大、诡异却又莫名神圣的乐章烘托下!
十八名赤裸著古铜色精壮上身,肌肉虬结如龙的黄巾力士,扛负著一座法坛缓缓而来。
那座法坛其型如一只欲啄破九天,振翅而飞的仙鹤!
木胎铁骨!皆成翎羽!
底座之上玄龟盘踞,背驮河洛;麒麟昂首,口吐祥瑞;
狻猊怒吼,镇锁魔氛!
更有诸般上古瑞兽、仙禽、道纹!密密麻麻,鐫刻流转,散发出古朴苍茫的灵性华光!
坛身中央!
高擎一顶足有九丈九尺,色泽纯粹,垂落万千玄黄瓔珞絛绳的八卦黄天华盖!
那华盖的边缘!
垂下层层叠叠,轻薄如烟,却又流淌著淡淡符咒金芒的太平经帷幔!
纱幔深处,一道模糊却散发著足以让凡人灵魂战慄,焚香顶礼的身影。
那神性轮廓,巍然端坐其中!
仪仗和法坛很快来到眾人面前停驻,无声落地。
“拜见大贤良师!!!”
赵惜灵女帝率先垂眸躬身,声音清越,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轰隆隆——!!!!
瞬时间山呼海啸!!
无论是锦衣华服的朝臣!还是甲冑森严的禁卫!抑或衣衫平平的侍从!
所有人如同被收割的麦浪,瞬间扑倒伏跪在冰冷的砖地之上!
额头深深触地!……
悲空大师双手猛然高举过顶,掌心相合!
深深弯腰,一鞠到地!
这是佛门面对他宗至尊方能执的大敬礼!
万眾垂首!匍匐如蚁!
道路两旁!
那些身披明黄的少女们,將挎在臂弯中的竹篮倾覆!
哗啦啦……
无数色泽鲜艷,芳香浓郁的瓣,如同七彩的灵雨洒满了那通往大殿中最后的阶梯!
就在此刻!
神上使陆倩男踏步向前。
在亿万道狂热目光的匯聚下,在漫天飘零的瓣雨中,走到那如同神龕般的帷幔之前。
她伸出右手,无比轻柔,无比恭敬地掀开了一层纱帐!
“大贤良师……”
她的声音清晰穿透了寂静!
“神都敏州,万民恭迎法驾!!!”
下一瞬!
一只带著几分病人般虚弱的手,颤巍巍地从层层经卷帷幔中伸了出来,轻轻搭在了陆倩男的掌心!
嗡——!!!
无数跪伏者呼吸瞬间停滯!
悲空猛地抬头!
他的视线如同两柄淬炼了期待与探究的利剑,死死钉在那帷幔后露出的大贤良师身上!
怎会……这么年轻?!
看模样,恐怕也就二十出头!
没有想像中的仙风道骨,鹤髮童顏!
亦非深藏不露,渊渟岳峙!
眼前所见……
只是一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道人!
相貌倒是清雋非凡!
也带著一种縹緲出尘,仿佛不在浊世间的气质!
然而……
为何看上去,一副虚弱病態?!
悲空看得清清楚楚。
他走下法坛那几步,双膝都在微微颤慄!
他想要站稳,都似乎需要陆倩男的搀扶!
他踏上那石阶之时,仿佛艰难得在攀爬万丈悬崖!
稍稍一运动,便虚汗凉凉,气喘如牛。
这样的身体状况,犹如疾病缠身,仿佛一阵大点的风都能够將其吹倒。
比起健康的普通人尚且不如,更遑论和武者体魄相比!
悲空的脸色,瞬间僵硬凝固!
失望至极!
这……
这样一个病秧子,就是他苦候一月,苦盼得见的……大贤良师?
这就是万民的信仰,传说中能以符水治病的活神仙?
这就是执掌这南方小朝廷,掌控女帝的幕后操控者?
这就是的太平首脑,这四州大地的精神真神??
一剎那!
悲空只觉得羞恼至极!
一个病秧子,竟害他浪费了整整一个月的宝贵时间!
“莫非此人是靠著坑蒙拐骗的手段,才获得如今地位的?”
“真是岂有此理!”
悲空原本就对这大贤良师的威望和太平道的发展速度感到忌惮,如今看到大贤良师如此不堪。
他甚至已经在羞恼之下,忍不住想要出手给这个大贤良师一点难看,让他在这女帝和文武百官,太平道教眾面前,出一个大丑!
在他宽大僧袍的遮掩下,內力已经於指尖匯聚。
只需……
轻轻一弹!
一道细微如牛毛的指风,便能隔空点向那人虚弱腿弯之处!
让他当这女帝!当这百官!当著这万千狂热教眾的面!
彻底在这神国的中庭,摔个狗啃泥!
让这场闹剧般的法驾降临,彻底化为……
一场天大的笑话!!!
指力欲吐!千钧一髮!
忽然!
悲空的肩膀猛地一震。
他的眼角的余光,骤然锁定在人群深处不知何时已悄然矗立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曾经武林之中凶名赫赫的“苍冥剑”沈沧溟。
另一个,则是曾经名震武林的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残心!
悲空来的这些日子里,这两人並未专门来找过悲空。
毕竟沈沧溟桀驁不驯,本就不喜欢佛门之人。
而残心原本的身份地位,甚至比悲空还要略高一筹。
所以两人自然对於悲空,遇到了也就保持大致的礼貌,並没有展露出格外的殷勤。
而此刻!
他们竟同样在梁进被搀扶下法坛的那一刻,动作整齐划一地垂下了他们高昂的头颅!
朝著那道病弱得几乎风吹即到的身影,深深弯下了腰,恭敬行礼。
“嘶——!!!”
悲空猛地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