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
都似万钧血碑!
轰砸在所有瑶水人摇摇欲坠的信仰之塔上!
这一刻,全城尚未死去的瑶水国人,都被这极致的侮辱激怒了!
这魔王,竟敢用兵器直指他们至高无上的女王!
那是他们心中的神!
就连那些各部族前来支援、此刻已是伤痕累累的首领们,也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做好了在瑶水女王的率领下,与这魔头进行最后殊死一搏的准备!
全城的目光,无论怀著怎样的情绪,都死死地聚集在了瑶水女王的身上,等待著她的回应,等待著那註定將决定南州命运的最终抉择。
然而。
他们等来的,並非激昂的战吼,亦非决绝的宣战。
只听一声幽幽的、仿佛承载了万钧重担的嘆息,从瑶水女王那完美的唇瓣间溢出,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却又重重地敲在了每一个瑶水国子民的心上。
隨后。
在无数道难以置信、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目光注视下——
那位高贵绝伦、被奉若神明的瑶水女王,竟然对著傲立鴞背的戊墟魔君,缓缓地、无比艰难地……垂下了她那一直高昂的、象徵著王权与神权的头颅!
她清冷而悦耳的声音响起,带著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与认命:
“今日得观魔君一矛风采,神威盖世,方知天外有天……我,確实不是魔君的对手。”
瑶水女王的声音依旧如同月宫清泉流动,却失去了那份支撑天地的……骨血!
她低垂了那高贵的眉眼!
仿佛凝视著脚下被魔血泥污玷染的玉石地面:
“这场战爭……胜负已分。”
万籟俱寂!
只有无数心臟瞬间停跳的空白惊悸!
然后,在全体瑶水国臣民肝胆俱裂的惊骇注视之中,他们奉为神、视为天的……
女王!
缓缓向前,月魄般神圣的袍踞拂过微凉的玉阶。
一步!
一步!
走向那头散发著死亡与污秽气息的魔禽!
走向那杆刺穿无数瑶水英雄神魂的邪矛!
走向那尊身披魔甲的……地狱魔神!
最终。
她。
停在巨鴞那双流淌著粘稠污血的爪前。
纤盈曼妙的腰线,如同被无形的千钧山岳……轰然折弯!
右膝如同坠落的星辰,沉重!缓慢!却无可挽回地……跪了下来!
在泥泞与雨水中,她对著鴞背上的戊墟魔君,单膝下跪!!!
她的姿態,谦卑而温顺,充满了臣服之意:
“我瑶水国……愿举国归降魔君。”
“伏乞魔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勿要大开杀戒,保全我一国臣民之性命。”
她跪在冰冷的、混杂著血水的石板上,双手高高托举起那根象徵著瑶水国至高权力的翡翠权杖,头颅低垂,已然是一副彻底的投降姿態。
如同信徒向恶魔献上最神圣的……圣物!
这一刻,万眾譁然!!!
无数正准备死战的勇士,手中的武器“哐当”坠地!
他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臟碎裂的剧痛!
那可是他们的王!他们信仰的神!是他们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去守护的支柱!
在这一刻,全体瑶水国臣民呆呆地看著那道跪在敌人坐骑前、显得如此渺小与无助的熟悉身影,他们坚守了无数代人的信仰,如同琉璃般轰然坍塌,碎裂一地!
他们无法接受!无法理解!
为何连战斗都没有尝试,为何连一丝反抗都没有,他们至高无上的女王,就如此轻易地……投降了?!
“不——!!!”
“女王陛下啊!站起来!我们愿意跟您一起死战!流尽最后一滴血!”
“陛下!不能投降啊!投降了,我们都將沦为猪狗不如的奴隶!生不如死啊!”
“我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啊!!!”
“假的!一定是假的!陛下一定是诈降!是为了伺机刺杀魔头!对!一定是这样!陛下怎么会真心投降?!绝对不会!”
……
悲愴的哭喊、绝望的嘶吼、不敢置信的质问,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瞬间衝破了之前的死寂,震天彻地,闻者无不动容!
有人当场口喷鲜血昏厥!
有人如丧考妣般以头抢地!
有人呆立原地,瞳孔散大如同被抽走魂魄的木偶!
平台之上。
女王头颅垂得更低。
她听著身后臣民们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感受著那一双双充满了不解、失望乃至怨恨的目光,她的心如被刀绞,一股难以言喻的鬱塞与悲凉充斥胸臆,几乎让她窒息。
但她却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无谓的挣扎和牺牲,除了让这片土地被鲜血彻底浸透,让她的子民被屠戮殆尽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当她今日第一次亲眼见到戊墟魔君,亲身感受到那如同深渊般不可测度的气息,尤其是亲眼目睹了那蕴含入幽境武意、秒杀群雄的一矛之后。
她就已经无比清晰地预知到了这场战爭的最终结局。
整个南州,恐怕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更能真切地体会到戊墟魔君那身力量的恐怖与……诡异。
那是一种妖邪的、不合常理的、仿佛超越了此界规则的力量!
那也是她穷尽毕生所学,也无法对抗、甚至无法理解的绝望力量!
与其率领全国上下进行一场註定覆灭的激烈反抗,最终让所有人都化作枯骨。
还不如……由她来承担这万古骂名,果断投降,最大程度地保全所有人的性命,保存瑶水国的元气。
这样,或许在渺茫的未来,还能留下一丝火种,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