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梁进解决了所有人,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时,阿落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恐惧几乎要將她吞噬。
梁进没有心思,也没有必要去安抚这两个饱受惊嚇的孩子。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再次拉起他们冰冷僵硬的小手,他们的双腿早已软得如同麵条。
“走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隨手拂去了几粒尘埃:“不用谢我。”
“现在,该去给你们爹治病。”
他几乎是半提著这两个几乎无法自行行走的孩子,迈过那狼藉的、如同屠宰场般的寨门口,踏入了矿场內部。
矿场內部依旧烟尘瀰漫,人声、凿石声、號子声混杂在一起,嘈杂而沉闷。
大部分矿工都在埋头苦干,或者专注於爭夺那些刚滚落的山料,根本无人留意到寨门口那短暂而恐怖的一幕。
毕竟,一切发生得太快,护卫队甚至没有来得及敲响警钟,灾难就已经降临並结束了。
在两个孩子的指引下,梁进很快来到了矿场边缘,那片最为航脏、破败的窝棚区。
在一间低矮得需要弯腰才能进入、用破木板和油毡布勉强搭成的窝棚前,他们停了下来。
窝棚內光线昏暗,空气污浊不堪,散发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了伤口腐烂化脓的恶臭、排泄物的骚臭以及呕吐物酸气的复杂气味。
在窝棚角落那铺著乾草和破布的地铺上,躺著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
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乾裂爆皮,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著。
他的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伤口处胡乱缠著的破布早已被黑黄色的脓血浸透、板结,散发著最浓烈的恶臭。
显然,在阿落和阿石离开的这两天里,根本无人理会这个垂死的矿工,任由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爹——!”
看到父亲这般悽惨的模样,阿落和阿石再也抑制不住,挣脱梁进的手,扑到地铺旁,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了绝望和悲伤的哭喊声。
在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上,他们是唯一还在意这个男人生死的人了。
孩子们的哭声,引来了附近几个窝棚里正在忙碌的妇女。
她们探出头来,看到窝棚內的情景,都不由得暗暗摇头,脸上流露出同情却又爱莫能助的无奈。
她们在感嘆当中年男子死后,阿落和阿石恐怕也很难活下来。
可对此,她们也无能为力。
毕竟她们自身想要生存下去本身就已经很难,自然不可能再顾得上这两个孩子。
梁进站在窝棚口,看著內部的脏乱和男子的惨状,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没有进去,而是心念一动,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一碗符水:“拿去,给你爹喝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喝了,他的病就好了。”
阿落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懵懂无知,哪里分得清符水和真正汤药的区別?
在她看来,这位神通广大的“大爷”拿出来的,必然就是救命的良药!
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那碗符水,小心翼翼地来到父亲身边,费力地撬开他乾裂的嘴唇,一点点地將碗中的符水餵了进去。
阿落和阿石都紧张地跪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父亲,心中充满了期盼和恐惧。
倒是旁边一位心善的妇女看不过去,忍不住走了过来,悄悄將阿拉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焦急地提醒道:“阿落,我的傻孩子!你——你是不是遇上骗子了?”
“刚才婶子看得真真的,他给你爹喝的,那像是符水啊!根本就不是郎中开的药!”
“再说了,就算是灵丹妙药,哪有喝下去人就能立刻好的道理?”
“说句不好听的——你爹他恐怕是——唉!”
“如果这人是骗了你什么东西,或者骗了你的钱,你得赶紧想办法要回来啊!”
“別怕!有你几个婶子在,我们帮你说道说道!”
阿落急忙用力摇头,眼泪汪汪地表示自己没有被骗钱。
即便真的被骗了,她又哪里敢让这些好心的婶子们去为自己出头?
这位大爷——他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寨门口那一片血红,还在她眼前晃动。
对於父亲的伤病,阿落除了哭泣和担忧,已经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了。
她所有能想的、能做的,都已经尝试过了。
如果父亲真的就此离世——她带著年仅四岁的弟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在这炼狱般的矿场上活下去。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氛围几乎要將她淹没的时候“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而连贯的、仿佛要將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猛地从地铺上传来!
这声音虽然痛苦,却充满了生机!
在所有人惊愕、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只见那名原本已经濒死、一动不动的中年男子,竟然猛地翻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隨著咳嗽,他口中甚至喷出了一些黑紫色的淤血块!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原本惨白如死人般的面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復了血色,变得红润起来!
而他腿上那处狰狞的伤口,更是发生了奇蹟般的变化一大量的、黑黄色的脓液正不断地从伤口边缘被挤压出来!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將他体內积存的脓液和坏死组织强行排出!
隨著脓液排尽,那原本腐烂发黑、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开始迅速合拢,新鲜的肉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著,並且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健康的血痴!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十数个呼吸之间!
那几个原本还在担心阿落被骗的妇女,看到这如同神跡般的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终,那位刚才还提醒阿落的妇女,用颤抖的、充满了敬畏和难以置信的声音,结结巴巴地惊呼道:“这——这这——”
“这简直是——神医啊!!!不!是活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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