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梁进竟然还敢以这种姿态,重提旧事。
新仇旧恨,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李雪晴最后一丝理智!
「我那可怜的侄儿————」
李雪晴的声音因极致的悲痛与愤怒而扭曲,眼中瞬间布满血丝:「还有他那无辜的家人————早在一年前,就已惨死于东州城!尸骨方寒,冤魂刚散!雄霸一你如今还敢在这里惺惺作态,颠倒黑白,污蔑逝者清誉!」
「真当这世间————真当这化龙门,就没人能替我侄儿,讨回一个公道了吗?!」
锃——!
软剑彻底出鞘,幽蓝的剑身映照着她因愤怒而殷红的脸颊,凌厉无匹的剑气混合着若有实质的杀意,锁定了梁进!
她脚下甲板的木板,竟然开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黑色冰霜一那是她毒功与剑气结合,失控外泄的迹象!
梁进面对这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意,面上却适当地露出一丝「惊愕」与「无奈」。
他后退半步连连摆手,语气中带着「委屈」:「李长老!弟子——弟子只是陈述当年事实,何来污蔑之说?谭剑之事,人证物证俱在,门规处置,公正严明,早已定案。」
「您怎能因亲人获罪,就将所有怨气撒在弟子头上?如今更是提及谭剑师弟不幸罹难之事————弟子对此亦深感痛心,可这如何能怪到弟子头上?」
他叹了口气,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冤屈:「李长老若实在不喜弟子,憎恶弟子,弟子还是那句话—一弟子可以走!自愿脱离化龙门,远走他乡,绝不再出现在李长老面前!」
「只求李长老莫要因私人恩怨,而损了门派大局,寒了众多为门派奋战的弟子之心啊!」
这话看似退让,实则诛心!
将李雪晴的愤怒完全定性为因私废公、公报私仇,而自己则是为了门派大局不惜牺牲个人去留的「高尚者」。
李雪晴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征战半生,经历过无数阴谋诡计,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倒打一耙、
还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的伎俩!
「我————我杀了你这奸贼!!!」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李雪晴再也无法忍受,厉叱一声,紫影闪动。
幽蓝剑光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寒毒与决绝的杀意,直刺梁进咽喉!
这一剑,已然含怒而发,近乎全力!
「够了!!!」
一声清越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与此同时,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内力后发先至,如同灵蛇般卷向李雪晴持剑的手腕,另一道掌风则拍向剑光的侧面。
玉玲珑终于出手了。
她不能再让事态失控。
李雪晴这一剑若真刺出,无论结果如何,都将彻底无法挽回。
「嗤!」
玉玲珑这一掌,将李雪晴这一剑的攻势给击散。
李雪晴被玉玲珑拦下,剑势受阻,胸中翻腾的气血与怒火无处发泄,憋得她眼前金星乱冒。
她看着玉玲珑挡在梁进身前的背影,又看看周围长老们那或皱眉、或叹息、
或隐含不赞同的眼神————
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孤独与悲凉,瞬间淹没了她。
玉玲珑的喝止,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李雪晴冲天的怒火,却也让甲板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六位长老都是历经风雨、洞悉人心的人精,梁进这番以退为进、祸水东引的表演,他们岂能看不出端倪?
那言辞间的委屈求全,那刻意强调的「旧怨」,那将个人去留与「门派大局」绑在一起的诛心之言,无不是精心算计的结果。
他们心中明镜似的:
如今是化龙门离不开梁进,可不是梁进离不开化龙门。
化龙门已经被大干朝廷彻底盯上,强敌环伺的危机并未解除,正是急需梁进这等强悍战力稳定局面、震慑外敌的时候。
梁进那句「卸职离门」的威胁,看似卑微,实则是捏住了门派的软肋。
他若真走了,化龙门不仅损失一员可敌伪一品的猛将,更可能凭空多出一个心怀怨怼、实力强悍的可怕敌人。
反之,李雪晴虽然劳苦功高、忠诚可靠,但她的高傲的性子与眼下激烈的对抗态度,确实成了影响内部稳定的最大变数。
两害相权————
长老们沉默的目光交换中,答案似乎已在不言中。
玉玲珑看着眼前李雪睛那苍白如纸、眼神破碎却依然倔强挺直的身影,心中如同被撕扯般疼痛。
一边是相伴多年、亦师亦姐、忠心耿耿的肱股之臣;一边是能力卓绝、刚立下不世之功、未来可能决定门派兴衰的「新星」。
这个选择,残酷而现实。
她知道,长老们的沉默,已是某种态度的表达。
他们不愿做这个「恶人」,不愿亲自开口「舍弃」李雪晴,这个责任,最终只能由她这个门主来承担。
玉玲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蒙上了一层疲惫的决断。
她不能放任梁进真的离开,至少现在不能。
她缓缓转身,先看向梁进,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雄霸,你————糊涂!」
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责备,却更似回护:「你为门派立下何等大功?今日若无你,我等恐怕皆已成为海上浮尸!」
「你既已是我化龙门之人,这里便是你的家,是你的根!除了化龙门,你还能去哪?陆地上哪里还能容得下你?」
她上前半步,目光恳切:「我既已当众宣布,册封你为第七长老一天战长老,这便是金口玉言,岂能因一时意气便收回?」
「门派正值用人之际,未来腥风血雨,更需要你这等栋梁为我化龙门撑起一片天!你莫要再说那等离去的不负责任之言!」
梁进心中知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