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先帝遗诏,令五人共辅幼主,你倒好,上台先诛孙弘,再排滕、吕,独揽权枢。
满朝朱紫,几成你家私邸!
如今蠢人用事,惹来泼天大祸,汉军压境,商路断绝,却又反咬一口,说是「奸人借题发挥」……
吾与汝母榻上耍之甚爽!
转身「噗通」跪地,以头抢砖:
「陛下,陛下啊!诸葛元逊,豚犬也!若容此獠再踞相位,我大吴……国将不国矣!」
眼看二人争吵得越发不堪,滕胤终于出列,声音带着疲惫:
「陛下,丞相确有过失,然其初衷可悯。今大敌当前,当以平息汉怒为要。」
他顿了顿,看向诸葛恪与孙峻,「臣请陛下降丞相俸禄,夺其兵符,令其戴罪理事,待风波过后再行论处。」
孙亮没想到最后还要自己拿主意,可他能有什幺主意?
他求救般地看向孙峻,但御座与臣子离得太远,他又惶急地转向身边的岑昏。
岑昏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睡着了一般,嘴唇却几不可察地嚅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的口型:
「长——公——主——」
孙亮猛地一颤,这才恍然。
他连忙回想昨夜阿姊的叮嘱,然后努力模仿着全公主教导的语气,摇头叹息道:
「朕幼,不解纷繁,唯愿江山无恙。余下之事……就交由武卫将军处置吧。」
此言一出,诸葛恪心底彻底沉入冰窟。
长公主!
果然是她在背后!
否则陛下绝说不出这般话来。
想到全公主与孙峻的风言风语,诸葛恪心里大恨:
早知如此,吾当早诛此淫妇!
孙峻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眼中精光一闪,躬身应道:「臣,领旨。」
他直起身,声音恢复了几分朝堂应有的庄重:
「陛下,汉主震怒,已遣大军压境。若仅降丞相俸禄、夺其兵符,恐难息汉国之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诸葛恪:
「丞相既专对之权在握,当知通使聘问关乎国体!今擅联篡逆,断互市之路,致汉师压境,此权不夺,社稷难安。」
外交之权最紧要的,便是与汉国的互市通贸之权。
这个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以吴国现在的状况,若是无钱财相济,怕是再大的雄心壮志,也施展不开。
「臣请陛下,」孙峻继续道,「即刻遣使赴汉,携重礼亲向汉主解释,并承诺永不与魏私通。」
他话锋一转,语气稍缓:
「丞相虽有过失,然东兴一役拓土淮南,功在社稷。若处置过苛,恐寒将士之心,亦显朝廷刻薄。」
他面向诸葛恪,竟拱手一礼:
「丞相,峻有一议:请陛下改任丞相为西陵都督,假节,领江陵、宜都、建平三郡军事。」
「西陵乃江防重镇,西接汉国,北望襄阳,非柱石之臣不可镇守。」
「如此,既全丞相之功,亦显朝廷宽仁,更可令丞相远离建业是非,专心防务——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殿中所有人都看向诸葛恪。
诸葛恪跪在原地,紫袍委地。
他缓缓擡头,看向孙峻,又看向御座上那不知所措的幼帝,最后目光落在滕胤、吕据身上。
滕胤面露不忍,看到诸葛恪的目光看来,却是微微别过头去。
吕据拳头紧握,牙关咬得咯咯响,却被身旁同僚死死按住。
他知道,自己已无选择。
「臣……」诸葛恪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愿镇西陵,戴罪立功。」
孙峻眼中终于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他转身高声道:「陛下,丞相深明大义,臣请拟诏!」
孙亮茫然点头。
岑昏适时递上早已备好的绢帛与笔砚。
诏书当场草就,用印,宣读:
「丞相诸葛恪,行事失当,致启边衅。然念其东兴之功,特改任西陵都督,假节,领江陵、宜都、建平三郡军事……」
你不是喜欢擅启边衅吗?
去吧,去西陵那里,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真打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