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西陵距江陵不过百余里,距襄阳亦是一水之隔,此二城,乃是汉吴商路枢纽。」
「若是诸葛恪心怀怨望,对商路私动手脚,届时,兴汉会损失巨万,校事府财源亦将受损。」
「吕公,」冯大司马身体前倾,「你就真的没考虑过?」
吕壹心领神会,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示好:
「大司马放心。诸葛恪在西陵,兵不过三千,粮草皆由武昌调拨,每月一供。」
「西陵太守刘承乃丞相心腹,名为辅佐,实为监视。」
冯大司马沉默片刻,忽然叹息道:
「孙丞相诚意十足啊……」
对手太过老实,有些时候,就不好意思下手了。
「只是诸葛恪这一次私自通魏之事,在我大汉闹得挺大,朝中老臣如邓老宗老,皆于朝会上言及荆州之事……」
冯大司马说到这里,眼睛瞟了吕壹一眼。
吕壹顿时脸色大变。
当汉仅有蜀地时,吴国敢当着汉使的面说「并立东西二尊」。
当汉拿下雍凉,有人嘀咕荆州,吴国装作没听见。
如今汉已收复河北中原,但凡大司马提起「荆州」二字,无论吴使是谁,都要抖三抖。
「大、大司马……」吕壹声音发紧,「这是何意?吴汉盟好多年,岂能因陈年旧事……」
说好的两国盟好呢?
冯大司马真诚地看着吕壹:
「吕公,此事总是要在面子上给那些老臣一个交代啊,若不然,不说我这个大司马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就连陛下,」指了指天上,冯大司马面有为难之色:
「也是为难啊!陛下向来仁厚,那些老臣,仗着自己资历,是真敢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骂陛下啊!」
「大司马,」吕壹身子前倾,几乎要跪坐起来:
「此事……可有转圜余地?丞相临行前交代,万事皆可商议,唯求吴汉盟好不损。」
你要这幺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冯大司马沉吟良久,缓缓地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条件。」
「其一,开放襄阳、江陵为自由通商口岸,许汉国商船商队自由停泊、贸易,吴国不得课以重税,不得无故扣押货物。」
吕壹心中快速盘算:
襄阳、江陵本就是汉水、大江要冲,汉国商船早已往来多年。
所谓「自由通商」,实为合法化现有通商,并获取更多特权。
这对吴国税收有利……准确地说,是对校事府有利,校事府下有平准司,全权掌与汉国通商之事。
若真能取消关津税,商路必然大增,平准司获利……
还有这好事?!
吕壹想通了这事,愕然地擡头看向冯大司马。
冯大司马微笑,轻抿了一口清茶:
「吕公,你或许还不太明白,这自由通商口岸的意思,我是说,要取消关津税。」
汉国进入吴国的货物,要交两道税。
一道是关津税,一道是易税。
关津税,也就是关税,也叫过境税:商旅过津,十取其一。
即货物价值的10%。此税按理应上交国库,但以此时吴国军政实情,多由边境驻军代收截留。
特别是对于吴国这种部曲世袭制的军事制度,税入了军头私囊,岂会再吐出来?
朝廷默许此状,本意也非真要收税,而是借此过滤可疑人员,控制战略物资流通。
昔年自己那个关老丈人镇荆州时,就是因为低估了江东鼠辈的卑劣,被吕蒙借着商队之名,搞了个白衣渡江。
当然,这里面多半也有以糜芳为代表的这些狗东西,收了好处,或者平日里手脚不干净,对吕蒙的假商队,视而不见。
至于易税,也叫市税、交易税:「市易之物,值百取十。」
即交易额的10%。
孙权时代,校事府设卡收此税,被朝臣骂作「巧立名目,与民争利」。
如今孙峻掌权,校事府名正言顺掌平准司,这10%便成了「合法暴利」。
以兴汉会为例,运送大宗物资去江陵,交了10%税,再卖给平准司,赚个三五成。
平准司再通过各种渠道,转身加个零卖给江东豪族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