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脸上笑容一收,伸手相请:「爱卿细细说来。」
杨景辰徐徐开口。
「启禀陛下,国朝初时,九边马草来源,无外乎赋役,军屯,秋青草三者而已。」
「先说赋役一事。」
「一束草,若折银,其实不过数分(1两=100分)」
「但若以本色起运,以五十束为一车,日需五钱,若以二十日计之,则所费升至十两之巨!」
「因此弊政,是故如今马草多已折银缴纳,本色征缴只占一小部分而已。」
朱由检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原本身子还靠在椅背上,此刻却是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
这个闻所未闻的杨景辰是什幺人?难道真有料?
杨景辰见状,心中更定,继续说道:
「再则论军屯征草。」
「其实此项可以略过不提,如今卫所败坏,军屯荒废,屯田子粒银都收不齐,何况马草呢?」
「第三者,秋青草示例,更是名存实亡。」
「草场之生长,每年唯有夏秋两季。」
「是故以往各边镇总会于秋季草肥之时,出兵割草,以备春冬之用。」
「但以如今各边关之战备、战力,将士们又哪敢远离关墙?」
「往往不过是将近处的草场割了,便匆匆退回,闭关自守。」
「所得之草,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朱由检听得越发认真,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正是因为这三条路都走不通了,才有了召商采买之事,是吗?」
杨景辰,躬身道:「陛下圣明!」
「正因赋税、军屯、秋青草三事日渐衰竭,而边事却愈发紧张,兵马员额增多,此消彼长之下,马草缺额,便愈发巨大。」
「是故,自成化年间以来,召商采买,逐渐成为主流。」
他说到此处,深吸了一口气。
「微臣,今日便请为陛下,痛陈此采买之四大弊政!」
朱由检这时竟是缓缓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杨景辰,郑重地拱了拱手。
「请先生,为朕解惑!」
这一幕,让殿中所有大臣,瞬间心中悸动。
天子离座,拱手问策,口称先生!
这是何等的礼遇!
杨景辰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其一,时价不公,商人趋利!」
「既是召商采买,便需定时价。」
「此时价之定,多有反复。往时或一年一定,或一年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