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就觉得这高台一点也不奇怪。
一棱一角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实乃大师之杰作也!
他由衷地赞叹道:「此等神来之笔,不知是出自哪位兵法大家之手?虽是借用烽火旧例,却实在是发前人之未见,石破天惊!」
王世德一听这话,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化为了一脸狂热,他猛地一拱手,朗声道:
「正是当今新君,永昌陛下!」
「陛下?」
卢象升闻言,方才的震惊与赞叹,瞬间冷却下来,眉头忍不住紧紧一皱。
此法虽然是军国利器,但出自皇帝之手却让他起了一点担心。
会是另一个天启吗?
卢象升不着痕迹地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脸色,笑道:
「原来如此。我登科以后,常年在山东、大名府任职,路途遥远,却是孤陋寡闻了。」
「不知新君登基之后,还有其他雅政吗?」
卢象升这边说着,手已在袖中掏摸,拿出了一小块约莫一两的碎银,递了过去:「些许茶水钱,不成敬意,还望王佥事莫要推辞。」
谁知,他银子刚递到一半,那王世德像是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一个大后跳,锵的一声再次拔出刀来,厉声喝道:
「你想做什幺!」
这一声暴喝,中气十足,震得卢象升耳膜嗡嗡作响。
他举着银子的手,就这幺僵在了半空中,一时间竟呐呐无言,不知该说什幺是好。
不是……这就是钱啊,你是没见过还是怎地?
王世德的脸色铁青,像看什幺脏东西一样看着卢象升,和他手里的银子。
「我道是什幺大人物,原来也是个只知用银子开路的货色!」
他哼了一声,将刀插回鞘中,但语气依旧咄咄逼人。
「陛下有旨,『欲正人,先正己』!我锦衣卫承袭百年,到如今已是鹰犬土狗一般的不堪名声,如何还称得上是天子亲军!」
「此卫事关国体,必当重整!便从我等开始,要让这身飞鱼服,重新显赫于人间!」
他瞪着卢象升,像是在宣誓一般。
「你往后若在京中见到有穿这身皮的,敢贪赃索贿,鱼肉百姓,你自可上疏弹劾!到时候,我王世德第一个不放过他!」
说到这里,他像是还不解气,又补充道:
「你们这些做官的,平日里不知贪了多少,便以为人人都与你等一般见识!当真是将我们看扁了!」
卢象升终于反应过来,他郑重地收回了银子,对着王世德深深一揖,沉声道:
「未知王佥事如此高风亮节,倒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王世德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他用力地「呸」了一声,一甩手:「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也别聊了,快滚吧,我们今日还有好几组实验没做呢!」
说罢,领着其余二人,转身就朝那高台走去。
刚走没几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又转过身来,将刀连着刀鞘一同举起,隔着数步之遥,狠狠地指着卢象升。
「你们这些官,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可别让你们王爷爷抓到把柄!」
「否则,迟早像那汝宁府的狗官一样,叫尔等身败名裂,大白于天下!」
说完,他才头也不回地爬上了高台。
卢象升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少年气十足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啼笑皆非。
这少年郎看着涉世未深,一番话却是又冲又直,让他不好解释。
他摇了摇头,倒也不生气,转身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再擡头时,他望向远处那巍峨的京城轮廓,原先紧锁的眉头,不知不觉间,竟已慢慢舒展开来。
他一挥马鞭,就向着京城驰去。
只留一句微不可闻的低语落在原地。
「有趣……实在有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