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史可法的牛刀小试
一杯薄酒下肚,众人将酒杯轻轻放下,酒意未酣,气氛却已是微醺。
「好!好!好!」
张名振猛地一拍手掌,声若洪钟,打破了宁静。
「当真是古往今来,第一经世雄文!」
他眼中放光,仿佛亲眼见证了那场皇极殿上的风雷激荡。
坐在他对面的张溥温和一笑,接过了话头。
「不错。仅凭区区史料,外加对京师稳婆、棺材铺的查调,便能推演出华夏两千年王朝治乱的循环根本。」
「如此见微知着、以管窥豹的手段,这『经世五子』,确实不凡。」
他言语间满是赞叹,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哼,不凡?」
一声冷笑插了进来,正是心直口快的张采。
他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思路分明是陛下给的,他们五人不过是奉旨办事,将陛下的构想做出来罢了。如何就能被捧为『经世五子』?我看是名不副实。」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此言非也。」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史可法。
他此时不过二十五岁,身材虽然短小精悍,面庞黝黑,却自有一股坚毅形色。
史可法乃是河南人,因祖上受封锦衣卫百户,入了锦衣卫籍,故而乡试是在顺天府。
他可以说是全程见证了新君登基后,在京城掀起风浪的完整过程。
他拱了拱手,缓缓说道:「他们五人,也不算全然是捡了便宜。」
「诸位可能不知,在第一次日讲之时,陛下曾问『孔子何以取仁』。」
「在场诸公,皆以理学、心学大谈微言大义,看似引经据典,实则不过是借题发挥,做自家门户之见罢了。」
「唯有那三人,能超脱理、心的窠臼,真正部分答了陛下之问,是故才入了陛下的青眼。」
「单凭这份见识与魄力,便非寻常人可比。」
夏允彝听得心驰神往,急切地追问道:「那这三位的策论,可有流传出来?我等也想拜读一番。」
史可法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没有。陛下亲自下令,将此三人的所上策论,尽数焚毁了。」
「什幺?」众人皆惊。
史可法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
「陛下只说,『小儿辈年轻气盛,道理未通,但心是好的。为免徒惹是非,还是先将文章毁去。待他们经历世事,再来阐发自己的道理也不迟』。」
亭中一时无言。
夏允彝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感佩之色:「陛下关怀臣子之心,竟至于此……可谓仁厚。」
众人心中皆是一热,不约而同朝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齐声道:「陛下仁厚。」
短暂的沉默后,蒋灿又追问道:「那英国公之子张之极,和前锦衣卫指挥使之子骆养性呢?这二位,一位是勋贵,一位是大汉将军,为何也能参与这场查调?」
这个问题,史可法便答不上了。
这时,李若链倒开了口。他作为京师地头蛇,虽然也是刚刚回京,但消息却远比这些外地来的士子灵通。
「此事,我倒从一些本地朋友那里,知道一二。」
他放下酒杯,说道:「这张之极与骆养性二人,也并非凭空入选。」
「他们各自上了两篇公文,分别是《京师赌博疏》和《京师盗贼疏》。」
「这两篇公文,虽未在京师新政第一期中施行,但其中查调之详实,论证之严谨,也算是上乘的经世之文。」
「只是,这两篇文章传抄甚少,远不如薛国观的《修路疏》那般人尽皆知罢了。」
「不过我兄长在翰林院中,侥幸有抄得一份,我也读过,下次聚会我带来与各位共赏。」
听到这里,张采已是窘迫之极。
他站起身,对着众人,郑重地拱了拱手。
「是我浅薄了。竟以此片面之言,妄论他人,此乃我之过也。」
他认错极快,神态坦然,众人见状,非但没有笑他,反而更添了几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