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它方才真的口吐人言了啊。”钟逐云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声音发颤——一只老鼠能说人话,这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更何况,这巨鼠的实力之强,即便是他也未必是其对手。
要知道,他虽不是超一品高手,但好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品高手。
元照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巨鼠的尸体,却并未发现任何与众不同之处,这让她更加确信,那所谓的“鼠仙”,不过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她站起身,对着星言吩咐道:“星言,你们四处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是!”星言几人齐声应下,立刻分散开来,对鼠仙庙的每一处角落展开细致搜查。
元照、曲凌霄和惊涛门众人也纷纷行动起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然而众人搜寻了半天,却并未在鼠仙庙里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就在这时,曲凌霄皱着眉开口:“那个庙祝不见了。”
她口中的庙祝,正是先前拦在庙门前,不让众人进入的道士。
元照略一思索,转头对鹿呦说道:“鹿呦,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庙祝的身份,以及他的住处。”
“是,老板。”鹿呦点点头,脚步飞快地离开了鼠仙庙。
片刻之后,鹿呦便重新返回。
庙祝的情况并不算难打听。
虽说方才庙里的动静引得乐华城百姓对元照一行心生厌恶与惧怕,但只要钱给到位了,便有的是人乐意透露庙祝的底细。
“老板,这庙祝是乐华城本地人,是前任老庙祝捡来的孤儿。
老庙祝去世后,他便接管了庙祝的位子,平日里就守着鼠仙庙,也住在庙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鹿呦快速汇报着打听来的消息。
“啊!”这时,温惠突然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来我在西侧找到的那间房间,就是他的住处啊!”
星言立刻追问:“那房间里有什么发现吗?”
温惠摇摇头,语气有些失落:“就是一间普通的房间,摆设简单,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元照听完,眉头微蹙,不由陷入了沉思——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就在这时,钟逐云上前一步,提议道:“元大师,如今这鼠仙已死,咱们不如赶紧离开乐华城吧。再继续耽搁下去,恐怕会赶不上屠魔大会啊!”
元照无奈地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也只能如此了。”
虽说她很想把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揪出来,可曲南星的事耽误不得。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那具“鼠仙”的尸体上,又扫过满地的锦毛鼠尸体,对着星言等人吩咐道,“把这些老鼠的皮都剥下来带走,鼠尸全部吊到鼠仙庙的庙檐上。”
“是!”星言几个齐声应道,立刻拿起工具,动手处理鼠尸。
惊涛门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面露愕然,心中暗自感叹:这位元大师当真是睚眦必报,连死去的尸体都不肯放过。
不过感叹归感叹,他们还是主动上前帮忙,快速将所有鼠皮剥了下来。
剥完鼠皮后,众人又按照元照的吩咐,将所有鼠尸吊在了庙檐上。
风一吹,上百具无皮鼠尸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场面诡异又渗人。
恐怕从今以后,再也没人敢来这鼠仙庙参拜了。
等元照一行彻底离开后,鼠仙庙中那座巨大的鼠仙神像背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不是那消失的庙祝,还能有谁?
庙祝的脚边,还跟着几只尾巴上系着铜铃的小锦毛鼠,正不安地蹭着他的裤腿。
庙祝先是看了一眼身旁被砸得稀巴烂的神像,又抬头望向屋檐上悬挂的鼠尸,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具巨鼠尸体上,久久没有移开。
他的眼底深处,像是有风暴在剧烈涌动。
转眼距离元照一行人离开乐华城已过三日。
这三日里,他们始终循着渡仙河河道一路向西疾驰。
随着渐渐深入渡仙河下游,原本奔腾咆哮的水势终于收敛了锋芒,变得温顺起来。
行至渡仙河一条支流交汇处时,钟逐云勒住缰绳,侧身对元照拱手道:
“元大师,此处不远隐居着一位武林泰斗,咱们正好顺路经过,不知您是否有兴致随我一同拜访?”
“武林泰斗?”元照微微挑眉,眼底浮起一丝疑惑。
钟逐云见她这般反应,忍不住轻笑着抬手捋了捋颌下长须,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看来元大师是未曾听过此人名号啊!”
说着,他便细细向元照介绍起当今武林四位泰斗级人物。
这四位前辈皆有共性:年岁均过百岁,学识渊博如渊海,在江湖中声望极高,且武学修为皆达超一品境界。
他们分别是百谷百仙子、天龙山庄天龙老人、少林寺了知大师,以及泠音门太上掌门顾青云——顾老先生。
“不过如今了知大师已然圆寂,江湖上还能称得上泰斗级人物的,便只剩百仙子、天龙老人与顾老先生三位了。”钟逐云补充道,语气里添了几分惋惜。
“泠音门太上掌门?”元照语气难掩惊讶,“莫非便是那拥有‘四绝’之一——‘音绝’公子商的泠音门?”
钟逐云重重点头,声音笃定:“正是。”
元照眉头微蹙,不解地追问:“可据我所知,泠音门山门并不在此处,顾老先生为何会隐居于此地?”
钟逐云笑着解释,眼底带着几分敬佩:“自公子商跻身‘四绝’之列后,顾老先生便放心将泠音门大小事务全权交托于他,自己则决意归隐,离开门派后便返回了老家。”
“这么说,他的老家就在这附近?”元照眼中惊讶更甚,显然没料到这位高人的隐居地竟如此偏僻。
钟逐云颔首:“不错,此事极为隐秘,江湖上知晓的人寥寥无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能得知此事,还是因为我太师父当年与顾老先生是至交好友,只可惜我家太师父多年前便已仙逝了。”
“既是顺路,那咱们便去拜访拜访这位前辈吧!”元照眼中闪过几分期待,对这位隐世高人颇为感兴趣。
话音落,众人纷纷催动马匹,加快速度朝着钟逐云口中顾老先生的老家赶去。
约莫过半日光景,一行人终于抵达一片地势平缓的河滩。
此时他们脚下的土地已不再是沿途常见的碎石与硬土,而是温润松软的黑褐色河滩土,脚掌踩上去,能清晰感受到土壤里的湿气与暖意,无需细辨便知此处土壤定然极为肥沃。
河湾在此处放缓了流淌的脚步,渡仙河的支流如一条碧绿绸带,在滩地上绕出几道温柔的弧线,河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嬉戏的银鳞小鱼,以及铺在河底的圆润卵石,不见半点浑浊。
河滩两岸长满了野生芦苇与蒲草,青绿色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偶有几瓣白色芦脱离枝头,慢悠悠飘落在水面上,随波逐流向远方漂去。
靠近水畔的地方,还生长着成片的水芹与薄荷,翠绿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晃得人眼晕。
不远处的坡地上,几棵老槐树的枝叶舒展如伞,浓密的树荫下,草地里点缀着金黄的野菊与淡紫的马兰头,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与河水的湿润气息。
众人刚一踏入这片天地,连日赶路的疲惫便被这鲜活的生机悄悄抚平,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更远处的河滩边缘,隐约能瞧见几垄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田埂,田地里栽种的蔬菜叶片油亮发光,显然是被精心照料过。
再往远看,便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田埂上还能瞥见农人扛着锄头行走的身影,动作慢悠悠的,透着几分闲适。
被大片农田环绕在中央的,是一座飘着袅袅炊烟的村落。
“那便是顾老先生的老家?”曲凌霄勒住马,抬手指着村落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钟逐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点头应道:“不错,那便是顾老先生的故乡——桃元村。”
元照望着眼前宁静祥和的景象,忍不住感叹:“果然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也难怪顾老先生会选择在此归隐。”
“前些年我路过此处时,也曾特意来拜见过顾老先生,如今数年过去,这里竟还是半点没变。”钟逐云也生出几分感慨,随即对众人说道,“好了,咱们快些进村吧,眼下天色不早,正好能在桃元村暂住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他们快马加鞭,不多时便来到桃元村村口。
此时村民们刚结束一天的劳作,正扛着锄头、背着竹筐往家走,见一群衣着不凡的陌生人骑马进村,皆露出惊讶的神色,纷纷停下脚步打量。
桃元村地处偏僻,平日里极少有外人来访,且因有顾老先生庇护,村民们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鲜少见过这般阵仗。
不过人群中,还是有位头发白的老者认出了钟逐云。
“这不是太叔公的那个晚辈么?叫啥来着,钟……钟什么云来着?”老者眯着眼睛,一边回忆一边含糊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钟逐云连忙上前,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老大哥竟还记着我,我叫钟逐云。”
“哦……对对对,是叫什么逐云!”老者一拍大腿,满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钟逐云。”钟逐云无奈地加重语气,再次强调,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抽搐。
“对嘛,我也没说错啊,不就是钟逐什么……”老者瞪圆了眼睛,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
“行行行,是我较真了。”钟逐云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老大哥您先忙,我先去拜访太师叔他老人家了。”
说罢,他便领着元照一行人往村子深处走。
身后,老者还在对着他们的背影嘀咕:“急啥呀,我哪里说错了?不就是钟什么云嘛!”
桃元村依山傍河而建,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房屋皆是青瓦白墙,透着古朴的气息。
元照等人穿过村落,来到一处山脚下,远远便瞧见一间农家小院坐落在绿树掩映间。
小院用河底捡来的青灰色卵石砌了半人高的矮墙,墙头上爬满了紫色牵牛与翠绿丝瓜藤,几朵晚开的牵牛还在风中轻轻摇曳,卵石缝隙里嵌着一层薄薄的青苔藓,透着经年累月的雅致。
木质门框上挂着一块从木桩上劈砍下来的木牌,虽未经雕琢,却透着几分野趣,木牌上用墨笔写着“鸣鹤”二字,笔锋苍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