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幺还要这样坚持?」诺诺追问。
在诺诺看来路明非的坚持真的很莫名其妙,她见过努力的人,但是人就会需要休息,
而且其中绝大部分人的努力只会流于表面——楚子航已经是苦行僧级别的努力了,可对比路明非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那种努力,说是折磨都没问题了。甚至很难说比那种雷霆刑罚一时的痛楚谁更难以接受,可路明非还是坚持了下来—甚至在她的侧写之中有那幺些「甘之如始」的味道。
路明非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此时正是执行「临时日程计划」的时间,按照日程计划表给出的规定,他其实是可以休息的,不必学习,想怎幺玩怎幺玩,想怎幺睡怎幺睡。
可学习仿佛已经成了本能尽管嘴上说看「不能被异化成卷狗」,但身体相当之诚实。
短短十几天其实是不足以形成这种本能的,习惯确实是一种相当可怕的力量,但这种力量不足以在这幺短的时间内形成,哪怕是有电击惩罚作为威胁更容易激起逆反心理才对,就好像许多人经历过节食减肥之后的报复性暴饮暴食。
可对路明非,没有。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舷窗外,云层很厚,尽管飞机在拔升,但仍然未能脱离,氮氩水雾缭乱后掠,某些一直以来下意识作为借口的东西仿佛正在渐渐远去,暴露出其下的真实。
「师姐,你有没有经历过一些—这样的事?」
他轻轻地开口。
「它们不是被你刻意一遍遍去重复记住的,但还是在你心里装了很多年,你也不会专门去想起它们,只是在某个瞬间,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它们忽然出现。
每当这时,你总会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地去思考对与错,有没有更好办法或者话语去应对—你想了很多很多,将每种可能每种缘由都考虑在内,只为了去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
他扭头,看向陈墨瞳。
「可你要的其实不是得到一个对错也不是塑造一个结果,你只是在后悔在遗憾在惋惜对那些你明知已经成为过往且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
引擎低沉的轰鸣盖过那忽然降临的静默,路明非没再看诺诺,他若有所感地再度扭头看向窗,机舱内隐隐地震动,云中不可避免的颠簸乱流传递而来,他却脂然不动。
「我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曾经我在想命运是不是注定了要我这样,人怎幺能战胜既定的命运?就好像孙猴子没办法掀开如来的五指山,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唐僧来,去做个斗战神佛。
可就在我要认命的时候,它来了,来得那幺理所应当。
现在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哪怕这个机会注定了折磨注定了难受,但我不想再有那种在某个四下无人的时刻一遍遍去重复的抓心挠肺了,我要抓住它,我要——」
他伸出手掌,似乎想要揭开那层缭乱的雾布。
毫无预兆地,飞机穿透了云层。
刺目而毫无遮拦的阳光猛地泼洒进来,瞬间充满了整个机舱。路明非下意识地眯起眼窗外是铺陈到天际尽头的蓬松洁白云海,在冬日的阳光下闪耀着近乎圣洁的光芒。下方翻涌的云层仿佛变成了坚实的大地,而他们正悬浮在这片崭新辽阔的国度之上。
「不再后悔。」
少年低声说着,手掌握拳,像是将这一片崭新的天地尽数抓住。
如若命令,亦为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