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维克多等人听不懂周宇说的，但他们还是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了对方。
  周宇走到主位上坐下，示意助手打开那个巨大的金属箱子。
  他拿起一卷图纸，只是扫了一眼，就随手扔在桌上。
  「OK—650B，自然循环能力不错，但在高功率输出时的热交换效率只有32%，而且泵噪音在12节航速时会突破110分贝。」周宇淡淡地评价道，「作为海底的移动棺材，它确实合格了，但如果是作为太空战舰的心脏————」
  周宇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遗憾的笑容：「这就是个烧开水的废铁。」
  「你说什么？！」维克托气得胡子都在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张红脸几乎成了酱紫色，「你这个无知的小子！你知道自然循环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安全！意味着静音！你懂不懂流体力学？你懂不懂热工水力？」
  「我不仅懂，我还知道你们的自然循环是基于重力环境设计的。」
  周宇站起身，随手在身后的电子黑板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公式。
  「在深海，重力是恒定的，冷热水密度差能推动循环，但在太空，微重力环境下，你的自然循环就是个笑话，水不会流动，只会在此处沸腾，然后把堆芯烧穿。」
  维克托愣住了。
  他看着黑板上那个公式，那是纳维—斯托克斯方程在微重力环境下的变体。
  「这————这可以通过强制泵循环解决————」维克托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
  「强制泵？」周宇冷笑一声，「加泵就会有噪音，会有震动，在深海，噪音也就是被声呐发现，但在太空，这种震动会传导到激元雷达上，导致火控系统的精度下降0.03%。」
  周宇伸出三根手指：「0.03%，在几十万公里的交战距离上，意味着你会脱靶几百公里，你的战舰就是个瞎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维克托身后的几位老专家也纷纷声援。
  他们虽说知道周宇很聪明，可周宇终归不是他们的人，脾气暴躁的他们没理由不表达自己的想法。
  「就是！我们在北风之神上用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浮筏减震技术，即便如此，也只能把震动降到海洋背景噪音以下，完全消除？除非你让冷却水自己长脚跑！」
  「年轻人，不要以为看了几本科幻小说就觉得自己懂工程学了，在绝对的物理法则面前，傲慢一文不值！」
  面对这群老苏时代遗留下来的技术泰斗的集体围攻，周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维克托，像是在看一个固执地认为地球是平的小学生。
  「维克托先生，您说得对，机械泵必然带来震动，双层浮筏只能隔绝高频噪音，却无法消除低频共振传递。」
  周宇一边说，一边在全息操作台上轻点几下：「所以，谁告诉您，我的反应堆里有机械泵了？」
  维克托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没有泵？哈！真是个天才的想法！没有泵你怎么让冷却剂循环？难道靠意念吗？还是指望那该死的上帝给它吹口气？」
  「靠这个。」
  周宇打了个响指：「小苔藓，展开方案核心架构图。」
  【收到，正在加载————】
  随着机械音落下，会议室中央的光影变幻。
  投影上面出现了一个造型极其简洁、甚至有些简陋的环形装置。
  它没有错综复杂的管道，没有巨大的汽轮机，更没有维克托熟悉的那些阀门和泵体，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被强磁场线圈包裹的金属甜甜圈。
  「这是————」维克托眯起眼睛，作为顶尖专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
  「空间用液态金属磁流体直驱反应堆。」周宇的声音平静，但在这些老专家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周宇拿起一根雷射笔，指着那个环形管道：「我们使用的冷却剂不是水，是液态锂，而在管道外围，我们包裹了超高强度的超导磁体。」
  「维克托先生，您应该学过电磁学，当导电流体在磁场中运动时，会产生感应电动势，反过来，如果我们给导电流体施加一个洛伦兹力呢？」
  维克托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下，嘴唇开始颤抖：「电磁泵————你是说，直接利用洛伦兹力推动液态锂流动？」
  「回答正确。」周宇打了个响指，「没有叶轮，没有轴承，没有机械摩擦，液态锂在磁场的驱动下，像血液一样安静地流淌，唯一的震动，仅仅是原子层面的热运动。」
  「至于发电，」周宇手腕一抖，画面切换，「我们甚至不需要蒸汽轮机来推动发电机，高温液态锂高速切割磁感线，直接产生电流，热能—动能—电能的转化，全部在管道内部完成。」
  「零机械部件，零机械噪音，零震动。」
  周宇放下教鞭，看着已经愣在原地的维克托：「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您的0K
  650B是烧开水的废铁。在需要微米级雷射校准的太空战舰上，您那一台带着几吨重转子嗡嗡乱转的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帕金森震颤发生器。」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伺服器风扇的轻微嗡鸣声。
  这群大毛专家们盯着那个悬浮的金乌模型，就像是一群拿着火绳枪的老兵，突然看到了加特林机枪。
  「磁流体发电————液态锂循环————」维克托喃喃自语，他身后的德利教授更是掏出了速效救心丸。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理论，早在苏联时期，库尔恰托夫研究所就搞过类似的研究。但是！
  「这不可能！」维克托猛地擡起头，仍然挣扎，「理论是理论！工程是工程！高温液态锂的腐蚀性极强，什么管路能扛得住？还有超导磁体，没有液氦冷却，在反应堆的高温旁边怎么维持超导态？这根本造不出来！」
  「如果是地球上的材料，确实造不出来。」
  周宇笑了，笑得很鸡贼：「但如果，我们有来自月球的氦3作为冷源，再加上我们在月壤里提炼出的钛锆钼合金改性材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