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陆源第一次仔细打量起面前的这僧人,他其貌不扬,但是佛相庄严,刚才那一番话倒真不是作偽。
西方佛土的故事广为流传,肯定也少不了与唐三藏有相同志愿,只身西去迎取真经的得道高僧。
眼前的僧人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西天取经的事业肯定是没有完成的。
不然日后唐长老主办的水陆法会也不至於搞成大型文艺演出。
“西行路上,鬼怪甚多。况且普渡眾生之法,东土自然有之,你又何必捨近求远。”
这毕竟是封建时代,社会安不安定,很大程度上取决於掌权人是人类还是类人。
赶上个圣明君主,可比什么佛经道经好用多了。
若是换上隋煬帝那样好大喜功挥霍无度的类人生物,就是道经佛经普及的人尽皆知也於事无补。
僧人固执地摇摇头,“东土之法多是度己,大乘佛法则是渡人。再说东土之法都是君子修持,大乘佛法百姓亦可修习。况且我东土自有海纳百川之容量,若有圣人得了些大乘真意融成百家之言,也是一件善事。”
他说得对,为何日后佛教比道教传播更广,就是因为佛教经意更“接地气”。
禪宗脱胎於佛教,又能与时俱进劝人向善,也是东土海纳百川的证明。
面对这样的理想主义者,陆源也不好再劝,隱隱提点道:“此去西牛贺州,崇山险峻,妖魔丛生,步步坎坷。”
僧人看了眼地上蛟龙的尸体,面露悵然之色。
“眾生皆苦,若是遇到灾祸,便是我的劫数。”僧人沉默半晌,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希冀:“檀越认为,这路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
陆源刚想开口阻拦,却想起自己也是一路西行。僧人这么一问,反倒是问到了自己心里。只说道:“是。”
僧人眼前一亮,“檀越,那我们山水有相逢,愿檀越此去一帆风顺。”
说罢,他提起行囊,头也不回,小跑似的向西而去。
等僧人渐行渐远,陆源也將蛟龙尸身扔回了湖水之中。
隨著尸体沉下,湖面上泛起一阵青光。
氤氳放光,旋即爆射而出,向著天外飞去。
陆源眼疾手快,蛟龙、玄豹两道精魄齐齐使出,踏著雨滴,將清光在半空中拦截下来。
张开手心,青光中含著一枚玉简。
上用篆书刻著小字:潜云山蛟軛湖河神府君令。
这是一枚天籙。
陆源有些心热,虽说是个山精野怪,但他也知道其中门路。
得授天籙,便可在地府除名,日后是非功过便由天上的可韩丈人管辖,即使身死,也可入世修行,待天时一到,便可官復原职。
也就是说,只要在这枚天籙上落下印记,他就能假借蛟龙的身份,达成某种意义上的长生。
摸了摸怀里的桃枝,已经变成了七节。
这桃枝像个催命符一般催促著陆源,蛊惑著他在天籙上烙下真名。
陆源一咬牙,鬆开手,任由天籙飞向天外。
他压根没想过得了天籙之后如何隱瞒,只是突然想到那呆头僧人离去的背影。
我怎么能还比不上他?
捏了捏怀里的桃枝,陆源一路向西。
踏出那一步,陆源才明白为什么僧人之前的步伐那么快。
原来他也怕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