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哭什么?”父亲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
地童当即吓的一激灵,猛的回过头,却发现父亲正趴在窗户上,目光诡异的看着他。
“啊!”
地童吓得尖叫,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但很快,他瞧见父亲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接着一个的血洞,一共十九个,脸上还没来由的多了一些抓痕。
再过了几个瞬息,父亲的脸便消失,地童觉得那是他瞧见的父亲幻觉。
那天晚上,地童的父亲回家了,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说肯定是家里进了贼人,杀了母亲。
知道真相的地童,那一刻只觉得父亲的样子很滑稽,很恶心,
在往后的几个月时光里,地童的日子过得平静,但也不平静。
他和父亲无事发生,但他总感觉父亲在背后盯着他,用那灼人的目光盯着他。
无论他在上厕所,还是去镇上找伙伴玩耍,父亲的那双眼睛仿佛就一直在他背后瞧着。
瞧得他心理压力极大,瞧得他浑身发毛,瞧得他随时都会心灵崩溃,
终于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算命先生,那先生见了他,当场便扯住他的衣服。
“先生,我不算卦。”
“小娃娃,是不是总感觉有只眼睛在盯着你?”
“你……”
“有些人的眼睛很美,有些人的眼睛很丑陋,还有些人的眼睛,能杀人……”
“先生,那我怎么办?”
“不想让那双眼睛盯着你,很简单的……把那双眼戳瞎就是了。”
戳瞎那双眼,这个地童不曾有过的念头,便在脑中生了根,野草一般的蔓延生长出来,
终于,在那一日清晨,他又坐到窗边的书桌前,天气较为凉爽,他并没有关窗。
他托着腮帮子,琢磨着“将那双眼戳瞎”的欲念,想着想着,他又感受到父亲那双眼睛的凝望。
他猛的抬着头,当时便瞧见了父亲站在窗户前,满嘴的酒气,眼神也迷蒙,显然是连赌了一夜才回的家。
“草!瞧你爹做啥?盼着给你找个后娘?”
父亲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地童想起了母亲濒死前对他轻轻的摇头,
一时间,悲伤便涌上了心头,地童啜泣了起来,
“你在哭什么?”
父亲有些不耐烦,那眼睛盯着地童,局高临下的俯视。
“不想被眼睛盯着,就戳瞎它……”
这个藏在心里好几天的欲念,终于爆发了,地童缓缓的拉开了抽屉,摸了一把剪刀,然后不声不响的刺了出去。
噗!
血绽放,地童猛的爬上了书桌,一只手揪住了父亲的耳朵,剪刀不断的拔出、再刺进,就如父亲刺母亲时候那般,
父亲吃痛,想着挣脱,他虽说连夜喝酒、赌博,身子疲乏,又因为第一刀边被插了眼睛,一身力气使不出来,
但他毕竟是个大人,而对方则是个娃娃,他本能的要去找地童,却不料,抓住了一只软绵绵的手,他拿没受伤的左眼一瞧——
——那只手,很是熟悉,他便猛的扭头,他瞧见了自己早已死去的老婆,两只眼孔留着血,就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你……哎哟。”
父亲本能的恐惧妻子“鬼魂”的出现,才一愣神,地童手里锋利的剪刀,便像蝎尾一般螫在他的面门上。
其中有一刀,刚刚顺着父亲左眼刺在太阳穴处,让他失去了招架的能力。
地童便一刀紧似一刀,狂风暴雨一般的刺去,每刺一刀,他心里都数着,
等到父亲瘫软倒下时,刚好十九刀。
父亲便是用十九刀,刺死了母亲。
地童望着父亲倒在地上的尸体,想起了母亲死后不久,他看见窗户外的那张父亲的脸,当初他以为是幻觉。
现在他才知道,他当时看到的,是“父亲的死亡画面”。
这时,关键时刻救下了地童的母亲魂魄,散成了一道黑烟,飞到了不远处的一枚龟甲里。
一个算命先生走了出来,他便是教地童“刺眼”的那位先生,他一边摇着龟甲,一边笑吟吟的往前走,说道,
“小娃娃,若不是我这障眼法,你刺不死你父亲,不过……你小子是个人物,那双眼睛能‘通幽知死’,往后若是好好培养,也是一方高人,
有前途,跟我走吧。”
那位算命先生来自遁甲,他带着地童去了京城,但阴差阳错之下,地童又被地子瞧中了,入了「夜先生」的堂口。
这桩往事,已经过去了许久,
但往后的许多年里,地童经常会幻想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每每他产生这种幻觉之时,人便会变得极暴躁,杀意很烈,
而恰恰此时此刻,周玄那双看不深浅的眸子,便恰如彼时彼刻的那只眼睛——锐利、对视时令地童恐惧,压迫感极强。
“要戳瞎那只眼睛,要戳瞎那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