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头和尚一边走,一边神采奕奕的讲道:“我师父讲了,若是把井国九府看成一个大千世界,这个世界里的苦难,是有固定数目的,
我们这些出家的僧人,多吃一些苦,那凡俗中的百姓,就少吃一些苦,
住在如炼狱一般的寺庙里,日日夜夜受苦,也不是白受的,那是替众生行苦。”
“太高尚了,高尚得有点……有点……”李长逊话说一半,凑到了周玄的耳边说道:“有点像假的。”
周玄倒没有煞赤头和尚的风景,他摆着“求真明性”的态度,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摩诃寺僧人到底是虚伪还是高尚,进了庙便知。”
周玄如此说道。
……
一番蜿蜒山路,终于,周玄一行人,见到了摩诃塔的真容。
摩诃塔奇高,高耸入云,肚子也饱满,屹立在山腰,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铁球。
要说黄原府的气候,与明江府很不一样。
此时的明江,已经入秋,别说单薄外套,哪怕再穿一件夹衣,依旧觉得冷嗖嗖的,
至于黄原府嘛,天气有些闷热,穿上单衣,能捂得人汗流浃背。
但是……再热,它也就是明江府出伏的温度罢了,热是热些,却绝不至于太热,可这摩诃塔,竟然喷吐出灼人的热浪来,若是温度再高些,怕是要将人的皮肤烫伤。
“塔中出来的热风,温度为何如此之高?”
周玄问道。
“人间地狱,可不就这幅光景嘛?”
赤头和尚又是苦笑,他带着众人入了寺,寺塔之内,温度更高了,云子良热得满头大汗,拿手帕擦拭一番后,那帕子都能拧出水来。
“热成这样,你们还住得下?”
云子良抱怨道。
李长逊也酷热难当,凝出了一阵风,刮向了自己,但这风势一起,不但没有让温度下降,周围反倒是像一个火炉子一般,温度猛烈升高,
周玄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幻觉,他瞧见不远处的壁墙,竟然如烧红的铁一般。
“长逊,你吹什么吹,越吹越热。”云子良骂道。
赤头和尚也连忙劝着李长逊,说:“李山祖,快歇了这风吧,犯了佛塔的忌讳啊。”
李长逊当即便将风停了,他大惑不解的问:“山祖爷这风,由香火发动,为何越吹越热。”
赤头和尚摊了摊手说道:“山祖,这佛塔是炼狱嘛,既然是炼狱,那便是受苦之地,你越是想享上福,炼狱就越是加大苦楚,
您若是受不了塔内的煎熬,那便去塔外等候,山下镇子虽说条件简陋,但只要舍得银钱,快活的事儿,总还是能寻到很多的。”
“放屁,你们几个秃和尚都能受得了酷暑,我一天穹的神明级,还能怕这阵仗,别说这几十度的气温了,哪怕是百度、千度,山祖爷也担得起。”
李长逊被赤头和尚一挤兑,奇怪的求胜欲就冒起来了,嘴也硬了很多。
赤头和尚笑而不语,只问周玄:“大先生,请问你们要在这里住上几日,我去开出对应天数的房牒。”
周玄望了望四周,说道:“不住太多时日,先住上两天,我在寺里,也讨教讨教佛法。”
“好说,好说。”
赤头和尚便领着众人去了佛塔二层的“客堂寮”,给周玄、李长逊、云子良做登记事宜。
寮中的知客僧见到了生人,正要围帷巾,但终究是他手慢,周玄的眼快。
这位僧人的真实模样,便被周玄瞧的一清二楚——浑身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整张脸,都像被火烧过一般,脸上的疤痕粘黏到了一起,挤出了那两颗尽是白点的眼珠子。
他也自知容貌丑陋,着急忙慌的将帷巾戴好。
那厚厚的帷巾,仿佛给他带来了安全感一般,等到将自己全身都裹住了,手脚就不像刚才那般慌乱,大大方方的朝着周玄行礼:“敢问这位大人,姓甚名甚,小僧好为你登记造册。”
赤头和尚说道:“这位便是明江府的大先生。”
“哦,哦,竟然是无崖禅师的挚交好友,小僧得见,三生有幸。”
知客僧捻笔蘸墨,给周玄开出房牒来。
周玄倒是想起来了,既然来这摩诃寺,为何不叫上崖子?
“不过,无崖禅师最近又不知为何,沉睡了过去,他不醒,把崖子叫来,也没什么用。”
周玄暗暗思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