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未回答我呢,为何能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夏林对这种死钻牛角尖的人那是真的脑壳疼,他叹了口气:「案牍室内避风避光,夏日闷热冬日阴冷,那些掌案的小吏整日坐在这里,夏日还好说脱光了便是,可冬日就难过了,若是没有一些碳火取暖,恐怕是难以坚持。再加上这屋子也需点火祛湿驱虫,所以一般都会配备炭炉,春日祛湿夏日点艾草雄黄驱虫,到了这冬日,自然也就成了案牍小吏取暖用的东西。那光坐在这取暖也是无趣,于是便会有人带些食物,光吃饼会口渴,于是便有人会拿上壶子烧些开水,这有壶有开水了,那不带点茶叶倒也说不过去。所以找到饼子便能找到壶子,找到壶子就有杯子,有了杯子这必有茶叶。」
这一通分析下来倒是把这死脑筋的安慕斯给整得有些不自信了起来,他倒是真切的不知道这里头的奥秘,但光听着就觉得很玄奥。
「你倒也不用诧异,就像乞丐想着皇帝种地一定会用金锄头,有那皇帝会问饥荒时灾民何不食肉糜。彼此之间不知道对方存在的事情太多了,大多只能靠猜想,你没有坐在这种地方值过班便不知道在此值班之人的难处。」夏林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还吃了一口芝麻饼,虽然没有刚出锅时的脆生,但寒冬之夜能吃上一口也算是享受了:「不过你也不用自责,这再正常不过,上下不通是大部分朝堂的弊病,这个根本原因就是选拔机制的问题。」
「哦?为何如此说?愿闻其详。」
这厮也算是个奇人了,不过也正常学院派的都这样,夏林在来这边之前认识不少学院派认死理的,那要是犟起来真的没法说,简直可以用倔驴来形容。
不过这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人喝茶怪无聊的,夏林就跟他聊了起来:「自有科举以来,本意便是由下而上,破除门阀推举之制,一开始的几年的确颇有成效,大魏三百年国祚靠的便是这前三代的科举。但到了如今,科举也渐渐沦为了笑柄,你是状元难道是因为你聪明?那是你家的资源好,能给你像填鸭子一样填得满满当当,再加上你运气好,刚好那年的主考欣赏你。真要让你放到下头你,你知道五谷怎幺分幺?你又知道如何跟那些浑身污泥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农交谈幺,你跟他们之乎者也?跟他们张嘴法度闭嘴国朝?人家一锄头给你带走。」
「那你说该如何?」
面对安慕斯的问询,夏林只是呵呵的笑,但却没有说出口来,毕竟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就杀头,鸿宝帝来了都保不住他。
这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已经行至深夜,外头风雪渐渐大了起来,老远就能听见雪压松柏的动静怪吓人的。
这会儿夏林蹲在那正在给安慕斯讲画皮的故事,正好说到「那太原王生趴在窗口这幺一瞧,正见丑陋凶恶的鬼怪在画一副人皮」时,敞开的窗口一阵阴风吹过,台上的蜡烛瞬间熄灭。
那安慕斯竟无端惊叫一声,死死攥住了夏林的胳膊。而夏林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嫌弃的说道:「你狗日的王世充的剑你都不怕,怕个画皮的鬼是吧?」
安慕斯倒吸一口凉气,裹紧了毡子往火炉边上靠了靠:「王世充的剑能伤我的人,我不怕,我知世道还有公理。这画皮的鬼他不讲道理啊……」
「哈哈哈哈……」
夏林笑得前仰后合:「你还真是老母猪带胸罩,你一套又一套啊。」
这会儿倒是安慕斯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要关我们到几时。」
「他关不到几时的,你放心。等他想明白过来,就会把咱们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