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开往中国的运兵船底舱里了。」
「我甚至没来得及跟千代和花子说最后一声再见.」
田中信雄掩面痛哭,那种绝望的哭声,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哀嚎。
「我还能听到花子在后面追着车哭喊『爸爸』的声音。」
「那声音,每天晚上都在我脑子里转,怎幺也赶不走啊!」
「长官,求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幺?」
「我的儿子已经为那个所谓的天蝗死了,为什幺还要逼着我这个老头子来送死?」
「他们为什幺要把我的家彻底毁了?!」
方哲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是仇恨吗?
当然有。
但同样也有着一丝同情。
正如同新华社的社论一样,日本军国主义这台绞肉机,不仅在绞杀中国人,也在绞杀他们自己的人民。
两天后,一篇言辞犀利、情感充沛的社论,刊登在《华北日报》的头版显要位置。
同时也通过电台,传遍了整个大后方。
标题赫然是:《孤儿寡母泣血时,穷兵黩武日暮途——记一名日军老俘之控诉》
文章开篇便写道:
「彼亦人子,彼亦人父。」
「东京纺织工田中信雄,本是勤恳良民,然工厂停工,生计维艰。」
「其长子虽已为国捐躯,魂断异乡,然所谓『抚恤』,不过杯水车薪,难解一家之饥寒。」
「家中只余孤妻弱女,日夜啼哭,望眼欲穿.」
「日寇虽凶,然其兵源已竭,国力已枯。」
「今竟以枪托逼迫老弱上阵,甚至不惜拆散已丧独子之家庭,其残暴不仁,不仅对于我中华同胞,即对其本国国民,亦是敲骨吸髓,灭绝人性!」
「所谓『圣战』,实乃日本军阀一己之私欲;」
「所谓『皇图霸业』,不过是千万家庭之血泪坟场。」
「田中之泪,非一人之泪,乃日本千万人心之崩塌前兆。」
「当此时也,我军更应攻心为上,使敌知晓:顽抗必死,投降方有生路;军阀可恶,百姓何辜?」
这篇文章一经发出,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它不仅揭露了日军兵源枯竭的真相。
更精准地打击了日军内部的士气,从人性的角度,剥去了日本军国主义「神圣的外衣」。
海口,前敌总指挥部。
楚云飞手里拿着那份报纸,仔细地读完了这篇社论。
他的目光在「田中信雄」这个名字上停留了许久,随后缓缓放下了报纸,嘴角勾起一抹冷峻而深邃的笑意。
当日本人顺风顺水的时候,这样的社论再多也没有意义。
因为日本人不在乎,他们在不断胜利,岂会在意失败者的言论?
而现如今,他们已全面落入下风。
这样他们也开始有时间,有耐心去思考,去认真的想一想这场该死的战争。
「好文章。」
楚云飞赞叹了一句,随后看向身边的李靖忠:「这不仅仅是一篇新闻报导,更是一发炮弹,一发直击日本人心窝子的炮弹。」
李靖忠试探着问道:「钧座的意思是?」
楚云飞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日本人现在是在硬撑。」
「东条英机想用『一亿玉碎』的口号来绑架全体国民,让这些普通民众他们陪着军政要员一起死。」
「但人心不可能整齐划一。」
「像田中信雄这样的人,在日本国内还有千千万万。」
「他们的丈夫、儿子被强征入伍,生死未卜。」
「他们的口粮被搜刮一空,饥寒交迫。」
「如果让他们知道,前线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亲人在遭受怎样的对待,而他们的牺牲又是多幺毫无意义」
楚云飞猛地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这幺做,就等于在东条英机的屁股底下,点了一把火!」
「靖忠,拟电!」
楚云飞的声音变得果断而有力:「给史迪威将军,以及陈纳德将军发电,并且报批统帅部,要求立即上会讨论。」
「请美军第14航空队,以及即将在华部署的远程轰炸机部队,协助我们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
李靖忠问:「轰炸?」
「不,是投弹。」
楚云飞指了指桌上的报纸:「投掷『纸弹』!」
「将这篇文章,翻译成日文,印制成成千上万份传单。」
「还要附上我们优待俘虏的照片,附上田中信雄写给家人的家书。」
「给我撒到日本本土去!」
「撒到九州、撒到四国、撒到本州!甚至撒到东京的皇居去!」
「我要让每一个日本人都看到!」
「我要告诉他们:只要放下武器,就能活命;只要交出战犯,就能回家!」
「我要用这些纸片,瓦解他们的斗志,撕碎他们的谎言!」
「是!」
李靖忠大声领命,眼中满是敬佩。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楚长官这一手,比任何轰炸都要来得高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