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
进一步的想想,所谓的翰林学土,这个宋朝最容易当宰相的政治路径,这不就是明朝时候的司礼监太监么!
明朝的歷史也確实是证明,一旦放鬆了对官官的压制,这个生態位就一定会被太监所占据。
事实上现在李舜举就有点威胁到这个生態位了,赵在涉及到西北边事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去问枢密院,而是经常会召见李舜举去询问他的意见,这不就是在抢夺他们这些翰林学士的权力么?
王小仙却是突然明白,为什么司马光和范祖禹都说要他好好地修完唐纪,再跟他聊这个问题了,原来不是为了让他深刻的了解中晚唐时那些太监们都做过哪些恶事,而是为了让他理解这其中的权力逻辑啊。
不理解这个逻辑,那他们和王小仙辩论,无异於是对牛弹琴,必然是你说城门楼子我说跨骨轴子。
进而,如果要提拔重用李舜举的话,王小仙还真就面临一个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身后名。
这条石油產业一旦做成,则军械监的权力必定大大增强,尤其是那石油的原產地还在宋夏战爭前线的延州,李舜举在西边本来就有一定的根基,这要是让他来做,这个权力本身是一定会膨胀的,到时候后人说起来,还真就是今日放开了口子膨胀了李舜举。
后世史馆,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宋之亡的这个大锅往李舜举的头上扣,如果扣不上,那至少也一定要把他写成大奸大恶,是坏蛋中的坏蛋,奸臣中的奸臣。
宦官的地位是最最直接威胁到他们这些写史的人的。
这一点,好像在原本的歷史上也可以得到验证,北宋灭亡的责任不就有一多半给扣在童贯的头上了么?
至於李舜举真的做过的功绩,
谁在乎了,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谁打扮呢?可不就是馆阁这些人么?
那么,原本本可以在史书上安安稳稳的,记载一个还算不错的形象的李舜举,可就要变成大奸贼李舜举了。
这对李舜举来说是好事么?
而对於他王小仙来说呢?
他的目標是死后成神,成多大的神取决於日后香火的供奉,而日后香火如何供奉,很大程度上,是真取决於后辈的那些馆阁之臣如何写他啊!
如果李舜举肯定会被这些后辈们写成一个大坏蛋,大奸贼,那他这个如此一力推崇李舜举,还跟他结拜的人,会被怎样去记录呢?
王小仙他不怕死,但是被司马光这么一点,却是突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死不死的事儿,这事儿,是事关自己核心利益的啊。
那么,到底还要不要推崇李舜举呢?
一时间,王小仙却是有点懵了,蹲了下来,仔细地想了起来。
“想明白了?”司马光问。
王小仙点头。
“你这人不图钱,不贪权,不怕死,不阿訥权贵,可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无所求呢?你之所求,一定是身后之名,对吧,欲求身后之名,介白,你要悬崖勒马,以养浩然正气才行啊。”
王小仙:“想明百了,多谢司马公的提点,让我明百了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身后名这东西,
呵呵,弄了半天,名声这东西居然是这么个东西,我也想明白了,司马公你—可能真的是个偽君子。”
“人在做,天在看,从现在开始,身后名我不求了,爱咋咋地吧,多谢你让我看清,我想要的,原来只是为人民服务啊。”
“司马公,你是个被史书,被身后名所拘泥住了的活人,你知道么,咱们接触这么多天,我一直都没有底气骂你,但就在刚才,你点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却是真的想明白了,也突然觉得我自己有底气骂你了。”
“去你妈的身后名,我所求的,是无愧於心,是为人民服务,或者说老子什么也不求,就是单纯的老子乐意,司马光,你,是个偽君子。”
“石油蒸馏之事,非得发动大量优秀工匠一同研究才行,而且此事,本来就是需要在西军中有点根基才能做的,换言之此事最適合牵头领导的人,就是我大哥李舜举,除他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么合適了。”
“用我大哥,这才叫忠君爱国,为国为民,不用,则便是像你一样,外人对你夸的再多,史书上对你记录的再好,在我看来,你也都不过是一偽君子罢了。”
说罢,王小仙昂首挺胸,直视司马光的双眼。
司马光与王小仙对视了好半天,见他始终这般坚定,却是也不恼,反而是突然笑了起来。
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转身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