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由这林憧领路,三人来到了一处小房间內,其实也是在河堤之內,上边就是热热闹闹的市集,只是墙上有洞,正对著河水,以至於白天的时候光能射得进来,轰隆轰隆的汴河湍流之声也显得格外的吵。
却见这房间之內,倒也还算是乾净,里面还摆著一个书架,一个书桌,书桌上文房四宝俱全,
书架上四书五经全在,还有几个还算乾净的木製椅子,倒是颇有几分醃之处见儒雅的感觉,甚至这屋里还有茶具和茶叶,林憧还能叫人泡茶来招待了他们。
王小仙打量著这屋內的陈设和书架上的书籍,却是突然嘆息一声道:“林教头,听说你原本在捧日军,控鹤军,铁骑军之中都当过都总教头,甚至是本有机会当殿前司巡教使臣的,
只是碰上了一个上官,那上官喜欢淫人妻女,迫害手下將士,有一次逼死了控鹤军牛啊大一家八口人的性命,又抓了他的女儿侵犯,碰巧被你赶上了,你一时气愤不过和他打了起来,竟將人活活打死,从而被琼面发配。
你在发配的路上被军中袍泽所救,又偷偷返回了东京城,躲藏在这无忧洞內,从此成了这无忧洞主,咱们东京城內大小二十几个无忧洞,属你这个最大,共有三百多人的规模,听说,全是从禁军中逃出来的逃兵,或乾脆就是刺面之人,我说得可对?”
林懂:“官人说得是,一点也不假。”
“我知你是个忠义之土,十年了,禁军中现在都还流传著你的故事,在捧日、铁骑、控鹤军中你的威望还是很高的,本以为一定是个英雄豪杰,只是今日一见,却是不觉,有点失望。”
林憧却是也没有什么尷尬的神色,依然是弓著腰驼著背拱著手,笑著道:“十年前不懂事,衝动了,十年来无忧洞乾的都是些鸡鸣狗盗之事,夫人改嫁了,父母都死了,孩子前些年生了场病也没钱医,发烧烧坏了脑子现在人也痴傻了,英雄至此,也就不是什么英雄了。”
“后悔么?如果再来一次,路见不平,可还会出手相助么?”
“不会了。”林懂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怕官人您笑话,后悔,確实是悔之极也。”
王小仙的脸色不太好看,其实,他是想听著林憧说一句自己不后悔的。
哪怕是骗人的呢?
他说他自己后悔,弄得他倒是反而有点后悔亲自过来屈尊进这个狗洞来亲自见他了。
“认得我边上这人么?”王小仙问。
“自然是认得的,秦三爷么,嘿嘿,管著东京城几千个游侠儿,手底下鏢局,妓馆,脚行,做的都是大生意,
嘿嘿,据说曾是咱们大宋名將张令鐸的后人,算下来也是皇亲国戚呢,只是后来入赘了城东的秦掌柜家做上门女婿,却是连祖宗留下来的张姓都给改了,嘿嘿,嘿嘿嘿。”
两家平日里也是不太对付,此时这林憧提及人家改姓的往事,也算是没安好心了。
那秦三爷闻言倒是面色如常。
北宋毕竟都已经开国一百多年了,张令鐸又不是多大的將门,还是赵匡美的老丈人,太宗朝的时候赵光美被害死之后,张家在大宋就不是很受信任了,
儿子这一辈好岁还能留下一些名姓,到了孙子这一辈,基本就没什么还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更何况这孩子也是越生越多,除了各房长子也没那个缘分能娶到公主郡主,到了他这一辈,更是只补了一个虞侯的基层小官。
说是官,其实和兵的差別就不是很大了,在大宋当兵,实在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他年轻时人长得也俊俏,带著手底下土兵给货行的秦掌柜干活儿的时候,被那秦掌柜相中,加上他嘴还甜,便认了这秦掌柜做乾爹,后来还娶了他的女儿,继承了他家的家业,退出了禁军。
反正他觉得入赘跟媳妇一个姓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在军中干个破虞侯要强,就他这个身份,又不可能升职。
北宋的军队么,是必须找活儿乾的,上等兵军餉一个月才一千文,按照现下东京的物价,刚好购买一顶帽子,下等兵更是才三百文,指著军餉过日子那不是疯了么。
因为他在禁军中人缘好,虽说是退出了军队,但朋友多,谁找他来帮忙他都愿意帮衬,像是拉个货啊,搬个东西啊,偶尔帮忙打个架啊,看个场子啊,
亦或者是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儿要找人唱戏啊,演个杂耍啊,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儘可能的把这些差事给军中的弟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