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谈的都是些风雪月,诗词歌赋的事情,王小仙也插不上嘴,他虽然也算是文艺青年,但在这方面既没什么天赋,兴趣也不算太大,还不如王小蝶和他聊得多。
但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丫鬟们收拾了桌上的狼藉,苏軾和王小仙还是很自然的到一旁重新喝起了茶来。
王小仙真心实意地佩服道:“子瞻兄,胸襟豁达宽阔,確非凡夫能比啊,虽说我与你註定是道不相同,但若是我还有以后,希望你我二人,可以做到君子相交,公私分明,纵是政见不同,也不生私怨。
苏軾笑了笑,郑重地点头道:“好。”
王小仙:“怕就怕没那么容易,听说,子瞻兄和张方平张相公关係匪浅?”
苏軾一愣。
这友情的考验这么快的么?
隨即便郑重地回答道:“恩重如山,情逾父子。”
王小仙笑了笑:“也许,咱们这一对朋友,就只有今天这一次一起喝酒的机会了呢。”
苏軾想了想道:“张公曾任江寧知府,我也听说了你在江寧时候所做的事情,可你针对的不是冯京么?张公治下,確实有大量的官家田地流失给了权贵,可是在当时,售地筹款,乃是国策,是仁宗皇帝所首肯的国策。”
“国库空虚,而公田上的官吏贪腐之风甚昌,朝廷所拥有的百万亩公田每年实际上能带来的財政收入,几乎为零,张公在江寧,只是执行了这个政策而已,这在当年,不能说是张公之过吧,这是时代的错,硬要说的话也是韩相公的错,是仁宗皇帝的错。”
王小仙:“我不是说他在江寧时候的事,而是他从江寧回来,应该就做了三司使了吧,他应该是近十年做的时间最长的三司使,直到现在,三司衙门里大量的中层官员依然还是他的门生故吏,
对吧。”
“都知道三司的帐目有水分,是黑帐,是假帐,可是没人敢去查,自然也没人知道具体这帐目上的亏空有多大,直到唐公,这是他快死了,才要决心去查一个水落石出,结果呢?触目惊心啊,
已经到了三千多万贯了。”
苏軾:“介白兄,三司衙门三千几百万贯的亏空归责於张公头上,这太不合適了吧,张公他又何德何能,能贪三千多万呢?我承认张公绝对算不上两袖清风,万贯家財確实是有的,但是三千多万?我朝就从没有过这么大的贪官。”
王小仙:“不是贪官贪去了,那这三千多万的亏空是哪去了呢?据我所知,这些亏空之中近一半是亏在了军上的,是在军粮运输上的。”
“还有两千多万,是滥发交子,明明张方平是最早提议,发行交子一定要有准备金的,可是结果呢?超额发行的交子至少也有两千万贯,苏子瞻,你不是蜀人么?交子不是在你们蜀地用得最多么?你可知滥发交子,就是在盘剥百姓,尤其是蜀地百姓?”
“这,这是个体系的问题,是因为朝廷就是没有钱啊,当年发行交子,就是张公强行要求三司必须要预留充足的准备金的,可是-哎,介白兄,三司的问题,不只是三司的问题啊,更不是三司使的问题了,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