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李宪和郝帅事后都是可以推脱的,你们两个,若是官家当真有了决意,那是一定必死无疑的,甚至说句大实在话,我这个主谋都不一定要非死不可,你们却是一点活路都没有的。“
童贯:“您江寧公都敢做这事情,咱又有什么不敢的呢?咱是宦官,哪有什么家人,如今又没了小黄门的差事,若没有江寧公您的提携,咱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想要出人头地,不冒点风险怎么可能?”
“再说了,天下人谁不知道您江寧公是清廉刚直,心怀百姓,跟著您做事,便是真的死了,也是死在了为国为民,有意义的事情上。”
藺千则也是笑道:“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二十岁当兵,今年都五十七了,二十年前我就是小校,如今我还是小校,若非是江寧公您在大年初一带兵逼宫,便是眼下这差事,又如何能轮的著我?”
“咱们武人受了一辈子的窝囊气了,好不容易盼来江寧公您这么一位不避嫌隙,不保身,愿意为我们说话的大臣,郝大帅已经决定要拼死一搏了,我又何惜一死?我这条命是郝帅给的,为郝帅办事,死又有何惧之呢?”
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边的,说到底他们三个之间其实並不是真的如何相熟,主动展示,甚至是特意强调这种同生共死的情景,是有利於提升士气和团结度的。
“道夫,你们三直的人问出一点什么没有?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掌握王广渊的罪证。”'
“难。”
童贯嘆息一声道:“王广渊至少这一年推行青苗法的时候,是真没贪什么钱,甚至作风还颇为清廉,基本就没什么证据,你问他横徵暴敛,刮地三尺,他全都承认,可你问他钱呢,他说他全都交给朝廷了,这是在给朝廷敛財,如若不然您的岳父,王参政也不会夸他办事得了,是不可多得的变法人才了。“
这种问题对於纪律部门来说从来都是最难办的,也从来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为了国家而去苦一苦百姓的,到底算不算是个好官?
就算不是个好官,那他到底算不算是个恶官,贪官,昏官?
这案子强行办么?这是他们三直衙门第一次玩这种先抓人后办案的事情,说白了,如履薄冰,证据如果找的不那么瓷实,反而还有这么大的爭议,三直的压力必然更大,甚至在舆论上也都很难站得住脚。
你就是明知道他残害百姓刮地皮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而是纯粹的在向王安石表忠心,又能怎么样呢?说实在的,在封建君主政治之下,这种人,似乎反而才是君主,乃至於中枢最喜欢的?
总之,定不了罪的话就真的很麻烦了。
“无妨,道夫啊,你还是没有理解你们三直权柄的精髓,说真的,就咱们大宋的这个律法情况,真的想定一个官员贪污本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合法捞钱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你得转变一点思路,就王广渊这样的官员,我不信他的私德能有多好,我在审查青苗贷的时候,发现下边的人在贷款时总会使用一些强制手段,就比如现在,钱刚贷下去,就提前卖了人家的姑娘顶帐,这个过程中,便是人命,也有好几条了。“
“虽然这些事他都可以推脱说是下属所为,甩锅甩出去说自己並不知情,但我明日打算提审这些胥吏,嚇唬嚇唬他们,他们求生,不可能不往上边咬的。”
“这里面会不会有更不忍言之事呢?你明天往他的私德上刨一刨,抓不到贪污的证据,但是草菅人命,强抢民女什么的,也许就有呢?就算他没有,他的家人,下人,难道也没有么?恐怕还是有的概率大一些的吧。”
“另外明日开始,我会让人將鸣冤鼓收拾出来,鼓励这齐州百姓来此喊冤,我还真不信了,他人品这么低劣,咱们还真抓不到他的把柄?”
“对他本人不要用刑,但对他家的那些下人,亲信的手下,该用刑就用刑,你们身为宦官,该狠的时候还是得够狠,他还有那么多小妾呢,可以试著策反一下,另外你跟李宪匯报一下,让他安排人直接查抄一下他的成安老家,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家底,全都抄入国库中去,他真能每一笔钱都说清来源么?”
童贯点头:“好,我明白了。”
“还有老藺这边,你们还是需要一个配合的,老藺,明天能不能將这齐州禁军的主要將领都控制住?让道夫帮著你查一下,到底有多少空餉,我过年逼宫的时候,打的理由就是空餉,我们得善始善终。”
“军队中的那些中层將领,吃空餉吃得並不太过分的,可以放他们一马,但空餉要去掉,等我把这个青苗贷的案子办完,过几天我会亲自去军营里办案。”
“你可以告诉他们都准备一下,这些年谁家里有冤的,有委屈的,不管是受了上司的,文官的,地主的豪强的,咱们都会给他们做主,让他们准备好材料,我在瀛洲的时候搞过的那个公审大会,问问他们都知道吧。”
“另外你也不妨放出风声去,我既然来了,就肯定儘量安排他们过好日子,儘可能的,也会给他们找个活儿来乾的,让他们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