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小仙之前说的,就连这兗州当地的禁军將士们,平日里其实也没少受这孔家人的气。
这样的审判大会开著开著自然也就变成了公审大会,甚至绝大多数的时候,原告苦主还真就是姓孔的,同样都是孔家的子孙。
甚至这孔家人比外边的旁人反而还更多一些。
衍圣公么,家族自然也是比较庞大的,欺负外人还要考虑个名声,欺负自己人反而就不用了,真正扒层皮的食利阶级毕竞是少数,而且往往正因为双方都姓孔,所以当地的官吏反而不愿意插手其中,也懒得管理。
本质上,孔家的根基就在於宗族,宗法,又这么特殊,有什么问题自然就全都由宗法解决了,宗法自然是上边的扒皮阶级说了算的,审你的,和欺负你的本来就是一个人。
这当然也不是孔家一家的问题,宗族越大,宗法越厉害,同宗的普通人被宗法压迫得往往也就越狠,类似於叔叔和侄女,爷爷和孙女,老头和儿媳妇,这种说出去都齷齪丟人的事情,在曹诗诗的审理之下审出来好多好多,真的就是罄竹难书。
王小仙让人整理成册,要时时匯报,孔家眾人这会儿除了绝望就只剩下绝望了,孔圣人的脸,真的就已经被他们给丟尽了,一直审到了晚上,天都快要黑了,待审的案子却是越来越多,卷宗越来越厚。
“宪司,要不——咱们將他们都先带回兗州城,明日,咱们在充州再审?”
王小仙却是摇头,道:“司法的最高目標,是儘可能的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要儘可能的不冤枉一个好人,虽然这孔家內部的齷齪事確实是挺多的,但其实你看,相比於孔家这么大的基数而言,其实真犯了错的,还是少数。“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客观来说,孔家的宗法家规还是严的,这样的教諭之下,大多数的孔家子弟,其实人品也都还是好的,只不过是在严格的要求下少部分放纵了自己的,確实是会显得变態了些已。”
“任何一个家族,大了,都难免会有给家族抹黑的不孝子弟,一锅老鼠屎坏一锅汤这种事,哪都一样,直接將这些事情上升到整个家族,是不可取的,要我说作为整个家族,集体性的错误,还真就是这知情不报,私设公堂之罪而已。”
“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些老鼠屎做的事情並不光彩,我相信,他们最开始的初衷,很有可能就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而已,不用国法来治罪,只用家法来惩戒家中败类。”
“然而时间长了,国法有那么多的制衡手段,法律都难免会失灵,都难免会陷入司法腐败,何况这几乎就没什么制衡,监督,而且还完全都是亲亲相议的宗法呢?”
“宗法这东西,初衷或许是好的,但是执行起来,时间稍微长上一些,就必然会陷入到高度腐败之中,而且越是大的宗,腐败的越是厉害。“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確实是认为,这衍圣公之家,大部分人,甚至是绝大部分人,都是好的,既然如此,我们对待他们確实就不能像对待別人一样,还是要儘可能的给他们一点尊重,一点体面的,司法,只诛恶人便好。“
事实上任何事情都是一样的,越是捂盖子,问题就反而会越来越大,捂盖子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孔家想要在外边维持一个好的形象,可问题是真的维持了么?维持住了的话又怎么会有世修降表的说法呢?
公允的说孔家確实大多数都是好人,这其实是没错的,论气节,孔家是超过国內绝大多数家族的。
那为什么会有世修降表呢?
还不就是因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么,不是说衍圣公一定都会修降表,而是只有你肯修降表的,才能成为衍圣公,这家族太大了,一千个人里有九百九十九个都做气节之士寧死不降也没用,有一个愿意修降表的,这一个就变成新的衍圣公了。
衍圣公就代表孔家了。
甚至就算是真做到全员贞烈也没有用,五代期间甚至还有家奴弒主修降表的事儿呢,到底谁才是衍圣公的后代能够代表衍圣公,这本来就是当权者说了算的,事实上就这么一家子人,歷史上在北宋灭亡时其实大多数表现得都还行,主要大人物都跟著南迁了。
有一些家族败类愿意留在本地给金人修降表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整体来看,王小仙其实真的是比较尊敬孔家的,只是要將孔家的大部分普通人和少部分败类分开而已,他也是极其厌烦关上门行宗法那一套的。
屁的家丑不可外扬,不扬出来,渐渐的这就变成丑家了。
一旁,曹诗诗忍不住道:“你倒是愿意为他们著想,可恐怕他们不会感激你,而是要恨死你了。”
王小仙笑了笑:“世人赞我誉我,骂我咒我,与我何干,但求我自己做事无愧於心,也就够了,我来曲阜为难他们孔家,又不是因为什么私仇。“
“那——孔宗瀚呢?”曹诗诗突然提到了孔宗瀚,有些犹豫要不要將孔宗瀚是白玉莲事件的幕后黑手的事情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