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震这话几乎是当面痛斥,李善长能下得来台才怪。
至於李善长提出“免功臣子孙由赋”的事,大明开国功臣们,除了徐达这个魏国公、沐英这个黔国公世袭罔替外,其余包括李文忠、李善长、常遇春等人的爵位,都属於是流爵。
流爵功臣们,子孙继承爵位时自动降一等,再按照朱元璋分封时的规定,爵降一等,禄田减半。
如此用不了几辈人,爵位就尽了,说是免功臣们田地税赋,后代子孙们还是要交税的。
李善长等人是为了自己后人的利益,费震这一鼻子骂过去,等於是把整个功臣群体都给得罪了。
怪不得朱元璋要他把此人保下呢。
对於费震的安排,胡翊就叫他做东宫学士,先待在东宫里做做学问,避开李善长的报復。
第二日的朝堂上。
活阎王又来了,那些朝臣们一看到这位駙马爷,就知道今日也消停不了了。
不过胡翊昨日朝堂上吃了,威力不如以往,今日官员们见了他依旧各聊各的,起不到声的作用了。
胡翊就来到武班前列,康茂才今日也来上朝了,因为胡翊为他诊病开方,身体轻省了不少,过来再三道谢,就好像之前逐他女婿出东宫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稍后,李贞也来了,对胡翊说道:
“刘基昨日官復原职,重掌了御史台,这事你知道不?”
胡翊愜了一下,他不关心朝堂事,也没人跟他说啊。
怪不得呢,昨日刘基的身边冷冷清清,只有他的几位学生们侍立在侧。
今日许多浙东一党的官吏们簇拥著他,原来癥结竟在这里。
胡翊看不清楚朱元璋的人事安排。
不过刘基官復原职,重掌了御史台,杨宪自然就要卸任了。
卸任后的杨宪,突然便从大明朝堂上的第二號人物,滑落到中书省第三號。
失去了御史台的底气,此人又是个执著於权欲之人,可想而知他与刘基的关係一定不会融洽了。
朱元璋该不会要以此为手段,挑拨浙东文臣之间的关係吧?
胡翊忽然想起昨日王禕的话,他说需要先打破淮西与浙东的联盟,然后找一个突破口,引导一方內乱,则此事可成。
李贞又说了,他给朱元璋出的是个主意。
胡翊隱隱猜到了,恐怕今日的刘基,就是那个突破口。
就是不知道朱元璋会如何行事?
升官了,按说这是件好事,何况是执掌整个御史台,独立於中书省之外,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
凭著此官职,刘基见了李善长也无须谦让太多。
可今日的朝堂上,他却在示弱。
面对眾同僚们的恭贺,刘基摇起了头,面带苦笑说道:
“我因为亡妻下世,回到青由告老,本是心伤之人,承蒙陛下圣恩仍令执掌御史台,只是有心无力,唯恐误了国家大事。”
杨宪是他的学生,刘基又拉著杨宪,放低了姿態对他说起道:
“我只是代你做几天中丞,日后的御史台,少不得还是你来掌管,你的才能出眾,交给你来做,陛下与我都能放心。”
杨宪连忙摆手推辞著,“恩师,中丞之位本就是您的,老师因为师母下世回了青田,学生暂代了几天而已,如今恩师归来,当要为国为民,斧正朝纲社稷,
恩师说这些话,真是折煞学生了。”
胡翊就看看他们师徒间谦让有礼,直到皇帝上了早朝。
朱元璋今日就不问谁要奏本这种话了,直接开口道:
“駙马昨日在华盖殿劝朕,求朕今日再开一场朝议,商討钱事革新,尔等们可有陈奏?”
文官之中,夏煜又站出来,开口道:
“昨日杨大人说起前朝旧事,由宋到元,纸钞频频崩毁,百姓深受其害,臣等再劝陛下三思。”
夏煜说罢,无论是文班、武班,就连李善长这个丞相都在跟著点头。
这群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共同利益而爭,现在化作了铁板一块,要知道,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好在是,朱元璋今日一点都不急。
他接连询问了杨宪、宋濂,又问过章溢、吴云和高见贤。
然后又叫李善长,滕毅、陈修都发表完意见。
大家都还是昨日的老一套,就那些说辞来回反覆的讲,说的最多的一条,还是纸钞频崩,祸国殃民,以此表达反对。
朱元璋点了一圈名,故意把这些人都问过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看向刘基,开口说道:
“刘中丞,你与朕也商议过此事,你是全程同意钱事革新的,朕没有说错吧?”
朱元璋的杀招来了。
他这么一问,刘基立即就被难住了。
前几日在华盖殿,陶安、刘基都参加了议论,加上户部尚书杨思义一起才討论过这事。
朱元璋上来便预设立场,说刘基同意此事,又问他是不是?
这是在逼著刘基认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