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朱静端麻利的做著事,旁边的桌上放著一盅夜宵,美目盯著丈夫柔声说道:
“要是饿的话,那里有东西给你垫补肚子。”
胡翊还真饿了,毕竟今日这顿饭就没有好好吃。
他嘴里含著爱心小餛飩,一边问道:
“宫里来旨意了吗?”
“嗯,標弟来过,叫你明日上朝,有好事。”
好事自然就是封赏嘛,这事儿胡翊懂。
毕竟从他带领蔡信、崔医士、徐医士等人走了三个月回来,陛下到现在还未封赏臣子呢。
大家在战场上都有功劳,纵然胡翊不受封,別人也是要封的。
朱静端本来想提一嘴,问问今日叔父家的事。
但她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有些事自己就会露出端倪,不需要她去问这些事,再去令胡翊心烦。
第二日,午门。
凌晨天还没亮,胡翊便与列队的官员们进入皇宫。
今日倒是多了个熟人,常遇春也身穿金线麒麟袍,头戴著七梁冠,自午门往奉天殿而来。
“贤侄,你倒是等等我啊!”
常遇春隔著老远便喊叫起来。
胡翊立即站定等他,只见常帅接近两米的巨大身量,大踏步而来。
而且他腰间还悬掛著一柄洪武御剑。
这自然是朱元璋赐他的殊荣了,可以佩剑进入奉天殿。
只不过洪武御剑也都是特製而成的,里面的剑刃並未开封。
“常叔。”
胡翊向迎上来的常遇春打了声招呼。
“您身子未愈,怎么陛下今日也请您上朝来了啊?”
常遇春开口便道:
“你忘了我的身份了?”
大都督府金事,领中书省平章事。
常遇春提了这一嘴,胡翊就明白了。
中书省平章事,这在明初只是个象徵性的官职,你说他没用的时候就是没用。
但到了皇帝需要之时,这个官职就又变得有用了。
这官职虽然没有丞相大,却也有参与中书省大事决议之权。
只是最后由丞相或者皇帝拍板,没有决断权力罢了。
那么常遇春今日突然上朝,可想而知,就是奔著制衡李善长去的。
胡翊猜的没错,皇帝是要暂时联合文官集团,打压淮西武將集团了。
只不过目前的淮西武將集团,主要还是李善长他们那帮子人物,常遇春並未算在內。
他们这里才刚站定,粗浅地聊了几句。
身后的李善长、胡惟庸,便在官员们的簇拥之下,也走到近前来了。
“伯仁!”
李善长声音依旧是那么洪亮,远远地见到常遇春,立即亲切地招呼起来。
“哎呦,是李相啊?”
常遇春连忙过去同他敘旧,李善长立即又跟胡翊打了声招呼,开口道:
“咱们大明的柱石和陛下宠爱的駙马爷都在此地,今日老夫遇到你们二位,比平日心情都畅快了许多啊。”
“李相谬讚了,我倒是见您气色极佳,如沐春风一般,想来近日家中增添了喜事吧?”
胡翊话音未落,李善长便点著头道:
“菱娘有身孕了。”
说到此处,他便极为高兴的拉著胡翊的手:
“改日就要请你们到府上坐坐,菱娘有孕,怎么说都是一件喜事。”
“应该的。”
胡翊挣脱了李善长的手,胡惟庸立即过来躬下身子:
“见过常帅。”
“胡参政不必多礼,我与胡翊一见如故,今后在我面前时不必如此见外。”
得了常遇春这一句话,胡惟庸可算是喜笑顏开了。
他今日又仗了侄儿的势,和常帅拉近了关係。
李善长此时就故作姿態道:
“听说伯仁病了,多亏了駙马妙手医治,老夫本该过府探望,怎奈是政事忙碌。
唉,改日得空,必定要到府上去拜遏。”
“好说,好说。”
“诸位,太子找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虽然同为淮西武勛,常遇春对李善长也只是表面上客套。
他立即止住寒暄,拉起胡翊便往奉天殿里走。
“哎呦,我原以为常叔与李相关係甚好呢,现在看起来也就那样啊。”
四下里无人,胡翊就调侃了一句。
常遇春便说起道:
“咱们心里敬佩的那得属刘军师,又岂会与一个墙头草交心?”
常遇春果然是个粗直脾气,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李善长。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也是李善长自己作的。
李善长一开始投奔朱元璋,几乎被老朱当做菩萨一般的给供起来。
后来被郭子兴收回兵权时,便又投靠了郭子兴。
那时候朱元璋仅带著徐达、常遇春、汤和这些老兄弟们走了。
后来又另拉起一支队伍。
郭子兴不行了,他又厚著脸皮请求回来,
由此而起,这些早些年跟隨朱元璋的武將们,自然心里也是瞧不起李善长的。
进了奉天殿。
常遇春便一手按腰,一手持剑,站定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就如同一尊怒目金刚一般的立在殿上这份震镊力,令所有交头接耳说话的官员们,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再加上胡翊这个活阎王就站在常遇春身后。
朝堂上的官员,一个个的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如同坠入了冰窖。
不久后,朱元璋便上殿来了。
今日的赏赐旨意,乃是杨宪草擬。
虽然用词也很简略,到底是比朱元璋的大白话要受听一些。
“陛下有旨,駙马胡翊,阵前有功,以酒精活数万將士之命,又救下朝廷重臣,立有不世之功赐良田一千亩。
金一百两,银三千两,钱五千贯。
锦缎三十匹,织金纱两匹。
钦此!”
又得了许多封赏,这些金银对於胡翊来说,已经是不完了。
“臣,谢陛下恩赏!”
朱元璋点了一下头,面带笑容开口道:
“駙马平身。”
胡翊退下后,杨宪又开始宣旨。
工部营司郎中蔡信,日夜赶製酒精有功,擢升为户部右侍郎。
太医院医士崔永,隨駙马救治伤兵勤勉,擢升为御医,加授大都督府正七品医官。
太医院医士徐如风,救治有功,擢升为正八品御医其余医士们皆赐田三十亩。
杨宪站在丹前念旨,根本掩盖不住眼里的喜悦。
今日他替代的是太子的活儿,陛下特许他来宣旨,看好杨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了。
李善长对於此事的回应,是置之不闻,闭目养神。
龙位上。
朱元璋斜警了一眼李善长的左班,见这老东西没有反应。
他便下令奏议今日之事。
胡翊上殿就是为了谢旨来的,现在赏赐也完了,他剩下的时间就是站在武班看戏。
从今日朱元璋任用杨宪宣旨开始,就已经在朝堂上竖起了新的风气。
所有奏议之事,他都是只问杨宪的意见如何,却根本不问李善长这个丞相。
更加不问和杨宪平级的胡惟庸的意思。
这下就令淮西帮的这些人,心里非常难受了。
胡翊一边看著戏,时而偏过头去看一眼叔父吃的表情。
不止是胡惟庸抓耳挠腮,就连陈寧、涂节、陆聚、崔亮这一帮人,都是显得面色极为难看。
李善长终於还是忍不了了,稍稍偏过头去,警了一眼胡惟庸示意他开口。
“陛下,臣以为治理福建乱民之事,该当以———”
朱元璋根本就没等胡惟庸把话说完,开口打断道:
“胡卿,先叫杨中丞把话说完吧。”
胡惟庸这就又吃了。
他心里盘算起来,以往陛下从不这样对待李相手底下的大臣们,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非,杨宪在陛下那里吹过什么风了?
由此导致君心起伏,对自己与李相不信任了吗?
也或许是陛下心中已有间隙,就因为章溢的事。
胡惟庸心中暗暗思付著,自那日胡翊在府上暗暗提点过他以后,他就在思索这件事。
胡翊是皇帝身边的近人,连他都提到了章溢之死的事,莫非陛下当真知道了此事不成?
可是以陛下的脾气,若知道此事,自己还哪有命在?
这一次朝会下来,朱元璋都是叫文臣们说得多,李善长手下人等参言的机会极少。
胡惟庸参言被打断,陈寧一开口,朱元璋就显得很不耐烦。
最后在秋收徵税的问题上,李善长实在是坐不住了,出列来开口说话。
他反对杨宪的徵税分派方案,
若是往日,那肯定是听他这个丞相的。
但今日不同,朱元璋却叫停了此事,又要议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