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时就朝医局看过来,今天这半日都在此处,
他往这里看得多了,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他。
胡翊还正不知道此人卖的什么关子呢,到他坐诊结束,这人就来了。
他顺著侍卫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是那人,正在不远处向自己躬身下拜,显得十分礼敬。
既然都是同行,胡翊便走过去,跟他交谈几句。
延年堂是宋时就开设的药铺,药铺的掌柜的姓周,世代也是医药世家,祖上之人在南宋、元朝都做过太医。
不过到了大明,太医院就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胡翊快步走过来,周明善立即躬身跪拜道:
“草民拜见駙马爷,得駙马爷赐见一面,小人这辈子都值了!”
胡翊笑道:
“你倒是会说话,本駙马正要进宫,有何事,长话短说吧。”
胡翊就是这么个开门见山的姿態,不喜客套。
索性朱元璋给他的身份地位在这里,也不必像別的官吏那样卑躬屈膝,低三下四,要办事先讲人情。
他烦这一套,但也有可以烦的资本。
周明善见他如此直接,心中微证,却是立即也对上了胡翊的频道,直截了当的说道:
“小人是为惠民医局的祛癆丸而来,特在醉仙楼备上一桌酒宴,请駙马爷赏光详谈。”
周明善双手恭敬地將请帖递过来,又將身子弯成了九十度。
胡翊看他这般恭敬到骨子里,礼数周到,就先接了请帖。
他翻身上马,便奔著太医院去了,至於周明善的请帖暂没有理会。
这商人都是逐利的,既然知道祛癆丸的名声,怕是要来跟惠民医局谈合作。
既然药品上带有这“惠民”二字,那就不可以交给商人去做这种事。
胡翊很清楚,资本会把“惠民”这二字变得贵重无比,只怕到时候这药就要被他们卖上天价。
他心里其实是不想去赴宴的,
等他来到太医院,见到姜御医后,这位姜御医过来见了一礼,开口便说道:
“属下就知道駙马爷您会来找我的。”
这个老东西!
胡翊心说,知道我要来找你,当初不知道早点自己主动说出来,由你来给我提供病人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吗?
姜御医请胡翊坐下后,將一份名册取来,隨即跪下,並且是头顶著名册呈了上来,郑重而严肃道:
“駙马爷,属下手中確有许多心疾病例,只是如今年纪老迈,也力有不逮,又未能將他们医治好。
属下也知道您一定会来找我,就在今日,想將这些病例都託付给您,求您成全!”
姜御医的意思,便在於此了。
他若主动將这些病患送给駙马爷,駙马爷可能不会过於重视。
但对於心疾的研究,却是他毕生的心血啊!
如今他將逝去,心有不甘。
收的那些学生们实在没有可以传续自己衣钵的,何况他那点衣钵,也实在不值得传承。
如此一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请駙马爷代为照管那些病患。
可这些话又不好说!
他这几日一直在期盼著,如今,駙马爷来了,自然是要头顶病患们的病例和医案,来求这位大明国医圣手了。
胡翊见他这幅模样,上来就跪,也有些摸不著头脑。
“姜御医,你这是做什么?”
“駙马爷,请为属下诊一脉吧。”
姜御医说罢,伸出一只手来。
胡翊搭在他的脉门上,这才发觉,这位一生救死扶伤的老御医,如今竟已是油尽灯枯了。
“原来如此。”
这就解释了姜御医为何如此举动,显得如此急切的原因了。
此刻,姜御医郑重其事的说道:
“駙马爷,属下將死,这已是油尽灯枯,金石难救。
死倒也死得,只是这些医案不交到您的手上,属下实在死不目啊!”
姜御医说到此处时,不禁老泪纵横。
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对於那些治不好的医患,这也是他这辈子的一大遗憾,人越老,到这种时候越想要划上几个圆满的句號。
可是,现在有这么多的句號画不上,怎么办?
便在他正哭的动容之际,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將他起:
“这些医患我接了,你尽可以回去通知他们,都到医局来由我坐诊。
此外,你毕生所学、所著之医书,也可以都送来我府上,將来我若有能力,为你將其中缺失之处补全,算咱们一起所作,流传后世,也好方便后世的医士和病患们。”
“駙马爷!大恩啊!”
“属下,拜谢您了!”
姜御医此刻哭的老泪纵横,胡翊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地上又凉又硬,起来吧。
还有,我给你开一道方剂,別的没有,应该可以延命到半年后,这些时日够你將毕生所学进行整理了。
咱们都为后人们做点事,你没做完的,我接续下去。”
胡翊这几个字说的很轻鬆,但这背后却是一位大明御医穷其一生都未做到的事,他竟然直接做出了承诺。
姜御医可太知道这个承诺里面的份量了!
想到此处,他更是动容的重重衝著这位駙马爷拜谢不止。
病患的事算是解决了。
姜御医以为自己两月內將死,胡翊也能凭藉药剂为他做出一些治疗,多给他一点时间,这也算是他最后能为这位老御医做的一点事了。
从太医院出来,胡翊的目光,又瞅向了那封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