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兴显得十分和蔼,又是招呼奉茶,又是將朱標与胡翊请进正堂,聊了几句。
郭寧妃也回来了,与他们兄妹的交谈之中,朱標与胡翊都只是感觉到了这“和气”二字,再没有任何別的东西。
吊过后,从府中出来时,胡翊还看到了戴孝的郭灵,正跪在孝盆旁边,眼巴巴的一直在望看自己,眼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求救之意。
胡翊的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眼神。
郭灵的眼神,就好像一个默默无助的可怜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这般无比热切的盼望和求救,就如同鐫刻在他心里了一样,令他心中根本无法抹去。
等到出了郭家大门,正好又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李善长。
无论是朱標,亦或者胡翊,对此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就只是短暂的打了声招呼。
郭家是京城中的贵族,也是大明的贵族。
这一日的工夫,朝中的达官显贵们,几乎全都来了一遍。
就连胡惟庸也是如此,忙完政务后出离了中书府衙,第一件事也都是到郭家来吊。
这满朝之中,位高权重的官员里,又是只有一人没来。
此人正是左丞相汪广洋。
对於汪广洋连续做了这样多出格的事,大家的態度迥异,但大多数人的看法都是负面的。
胡翊却反而觉得此人很有趣。
汪广洋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摆烂了,而是明晃晃的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直接算是把摆烂这二字,给写到了脸上。
但即便如此,一向对於吏治问题忍无可忍的朱元璋,都已经这么久了,却还是在忍。
就愣是没有一点要办了汪广洋的意思。
这个態度就更是暖味了,显得让人捉摸不透。
第二日的朝堂上。
胡翊起了个大早,穿上一身翟衣,早早地便往奉天殿走去。
常遇春、徐达、李贞,三人都站在胡翊面前,几人之间是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把今日的这份凝重放在眼里。
不一会儿,邓愈、汤和也来了,自然而然的也是站到了胡翊这一侧。
御史台的御史们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宋濂、刘三吾等文官们,一脸的恭敬神態,看不出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招数。
汪广洋面无表情,与胡惟庸站在首班。
就在朱標出现,大家都认为陛下马上要驾临之际。
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李善长突然到了朝堂上,还就站在了汪广洋与胡惟庸的身边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搞不清楚今日的局势到底如何了。
“胡小子,李相今日也来了,你要小心了。”
常遇春不怕得罪人,身边围著的反正也都是些功臣们,都是自己信得过的兄弟,他便又明言道:
“常叔觉得,这老小子今日就是奔著你和你叔父来的。”
徐达扯了扯常遇春,叫他別说了,李贞则是闭目养神站在头一排。
这些人里面,其他人都不能无视朝堂上李善长的存在。
但李贞就直接无视了他。
李善长也不恼,因为他也知晓,这是唯一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不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
朱元璋隨后龙行虎步一般而来。
他还未坐稳,御史韩宜可便与其他五位御史一起出列,上来奏事了:
“臣等启奏陛下,御史有监督朝堂不良风气,匡正过失之责。
臣等六人,今日合奏,参駙马胡翊顛覆科举旧制,弃圣贤经义於不顾之罪。”
韩宜可是维护这些东西的。
周观政今日却与他反过来,反倒为胡翊辩驳和开脱,认为大明的科举確实应当更多注重於实务与策论。
周观政的观点是,目前大明是人多而官少,官员治理地方的难度加大。
若没有足够的处置政务能力,便容易造成局势不稳,貽害无穷。
今日倒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两位御史彼此间竟然先打了一架。
周观政与韩宜可谁也不服谁,又都想將对方辩驳下去,但双方又各有各的侧重,各有各的道理。
胡翊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倒觉得这是好事。
毕竟朝中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这总是好的。
但其他的御史们,可不似这二人一般。
朱元璋当初选御史的时候,就是看重这些个书呆子们爱钻牛角尖,又口口声声总是號称要“留取丹心照汗青”,总是著要在史书上留名,故而一点也不畏死。
这些人上来,便以一通无礼的质问开,丝毫不把胡翊放在眼里。
御史秦龙上来便质问道:
“敢问胡駙马爷,强推科举实务策论占比八成,你意欲达成何等图谋?”
御史方一帆上来便也问道:
“圣贤经义到底有何错漏?岂不听闻半部论语治天下?看来胡駙马还是读书读少了,竟然敢藐视起圣贤来了!”
“著哇,经义之考,论及学问之深;对於圣人之言的体会,关係到取士之人的品德培养。
一个人先要看其德行,其他之事,什么参政、理事后天皆可以学习,难道你胡駙马爷,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吗?”
朱元璋今日坐在朝堂上,心中暗暗把这些人都骂了一遍。
这些自己当初搞出来的御史,现在反过来给自己上眼药来了,他的心中极为不爽。
而胡翊站在底下,听著这些御史们的质问,心中却毫无波澜,因为他知道,这些御史们也只是先行军。
真正要出手的那几个重量级的人物,还未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