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李善长已经失势垮台,胡家叔侄今后又要在朝中掌权,且胡翊又是如此得陛下信任。
唐胜宗红著脸皮,和朱亮祖、杨璟一起过来赔礼,直接衝著胡翊拜了又拜。
那个惶恐的劲儿,就更別提了。
朱元璋对於他们的表现,算是比较满意。
此事也不好计较,毕竟明年的北伐还要靠这些人呢,当即就轻拿轻放说道:“尔等武將脾性,性子过於莽撞,以后要改。”
“是,是是。”
“嗯,念在尔等赔礼道歉,朕便只罚俸一年,以做效尤。”
朱亮祖是欲言又止。
今日的事都已议完,朱元璋最后留下了胡惟庸与胡翊,稍加安慰了一番。
等到胡惟庸走后,朱亮祖又进来求见,他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儿子求情,跪地哀求道:“上位,臣之子朱暹,因在地方上犯了罪,被胡相判为斩刑。
还请陛下念在臣为大明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朱元璋心说,自己手底下这帮功臣们,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
你们的功劳大,就可以庇护子孙们在地方上犯罪了吗?
他假意不知,疑惑问道:“你儿犯的何罪?”
“这————”
朱亮祖嘆息一声,就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也是臣在外征战,无法管教,这逆子竟在地方上姦淫良家女子,但臣已经与那些女子家人们好好赔偿过了。
朱元璋却是一脸的冷笑:“赔偿过了,此事就能算了吗?”
“朱亮祖,你当要知道,当年朕的几个义子们抢掠地方、姦淫良家妇女,朕都不念亲疏,一概斩首的!”
“上位,还请念在臣之功劳————”
他的话马上就被朱元璋挥手打断。
“行了,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教育你的次子,莫叫他重蹈覆辙,最后导致你家中绝后。”
朱元璋转而训斥道:“至於你大儿子的事,功臣子弟犯罪,就能网开一面吗?”
“哼!朕不会因为你是功臣,就包庇你家中子弟,真想要家中平安,那就从一开始管束好你那些亲属们,莫叫他们横行无忌。
否则,自有天收!”
“下殿去吧!”
朱亮祖擦著冷汗下殿。
朱元璋等他走后,才又开口大骂了几句,然后平復了下情绪。
他衝著胡翊一招手:“女婿,隨咱出去走走。”
翁婿二人出离奉天殿,往御园內湖走去。
在朱元璋日常垂钓之处,朱標侍立在旁,朱元璋脚蹬在栏杆上,一边餵著鱼池中的锦鲤,一边问胡翊道:“你说是做人难呢,还是做鱼难?”
胡翊不假思索便答道:“自然是做人难。”
朱標也在旁点头,表示同意。
朱元璋便嘆了口气,手中鱼食扔到一半,突然就顿在那里,视线望向了远方的地平线。
良久后,他重重地一嘆,说起了心里话:“咱难吶!”
他將鱼食递给太子,而后转过身来,拍了拍女婿肩膀:“有些事,叫咱再想想吧。”
这个“有些事”,自然就是李善长生死之事。
胡翊自然不能命令皇帝,也就没说什么话。
这一刻,朱元璋有些不好面对起女婿来了,反倒老脸一阵阵发烧。
出卖了女婿,先前答应的事现在又想反悔,他只得是立即找了个藉口遁去。
“咱乏了,改日做些好酒好菜,给你们胡家洗冤,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说到此处,朱元璋负著手离去。
朱標將手中的鱼食分了一半,和姐夫一起餵鱼。
看著底下密密麻麻的锦鲤浮出水面,爭相抢食,乱成一团。
朱標也是感慨起来道:“朝中的大臣们就仿若这些鱼,餵食时,多一口不嫌多,少一口却嫌少,爹都要兼顾。”
他转头看向了胡翊:“姐夫,无论爹做出什么决定,你都多理解他一点,他也是个人。”
朱標这句话就说的很好,朱元璋也是个人,不是机器。
杀戮起来,手段强硬。
但不代表他没有感情。
今日李善长的那番话,確实触及到了老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令他又有些犹豫。
事实上,歷史上胡惟庸案发之后,李善长安然无虞,一直活到即將熬死朱元璋,才被借当年的罪名诛杀掉。
这也说明了,朱元璋其实不愿轻易对他下杀手。
也是怕李善长学了司马懿,等自己死了,无人能制住他————
胡翊当著朱標的面,也是表了態,说起道:“其实只要悬在心头的这块石头落了地,胡家渡过了危机,我就很感恩了。
,“毕竟,我瞒著岳丈私查这案子,又动用承暉司越权查案,丈人都看在眼里,却从未说过什么,真要是细究起来,我再多长两颗脑袋都不够砍的,还能不理解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