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公公赶忙將人领走,毛驤此刻进殿来,轻声请示道:“陛下,殿外还有两位名医,还继续问话吗?”
老朱毕竟还是不死心。
又把这两人招进来询问,最后所得的答覆大同小异。
他不由是嘆息了一声,显得有些后悔,心中还多了几分对駙马的愧疚。
“这些郎中说的症状比胡翊还狠,女婿还给说轻了?”
他转念一想,就想通了:“这大概是咱女婿的本事大,医术高超,因而觉得这些病症没有那么棘手。
民间郎中们的医术怎能同他相比较呢?自然就觉得此症更难医治了,应当是这个道理。”
错怪女婿了啊!
老朱这时候意识到此事的后果,当即传旨將招降扩廓的计划取消,这观音奴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他们朱家的人。
实际上,胡翊做事向来以谨慎著称。
他要当著朱元璋的面,撒一个天大的谎,又岂能不留下余地?
在诊治观音奴之时,他就知道这女子没有病,也不是什么五劳七伤。
只是长期在草原上营养不良导致的,除此之外,恐怕她又吃了些什么別的东西,故意导致自己体虚到了极致。
这种情况,极其容易被断症为五劳七伤。
长期生活在苦寒的草原上,阳气大虚是通病,所以除非她下定心思安神、静养上几年,身体才有可能改善。
但一个俘虏,到了大明,又岂能得到静养的机会?
若非皇帝专门赐婚,更加没有哪个大臣敢与扩廓联姻,娶一个敏感的元女为妻吧?
胡翊先前就预料到了这些,他知晓观音奴的情况,所以才敢撒下弥天大谎。
他留有的这些余地,又是经得起推敲的。
朱元璋这一番盘查,自然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他確实为朱將来的幸福和人生,撒了一个大谎话。
但这个谎话,不仅可以拯救朱家,更可以拯救朱与邓寧,还能令这一生悲苦的观音奴得以解脱。
將来嫁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家,远好过做了秦王妃,每日被囚禁起来,受尽折磨与屈辱,十几年后,又被拉去强行为朱陪葬强得多吧?
至於胡翊自己,对於朱这个小舅子还是比较爱护的。
已经与朱静端成婚快三年了,朱从来也没有瞧不起自己这个姐夫,反倒多有往来。
这样一个妻弟,他当然想要帮一把,人毕竟是感情动物,亲情之下该帮的还是要帮。
玄武湖上,胡翊有意纵容朱在此发泄。
这一通暴揍下来,朱把气撒了,胡翊又借著皇子的威势,教训了三山门船坞的这些人,顺便帮助徐祥在此地立了威,为將来改造船只事宜的顺利铺开,提前將道路扫平。
徐允恭年纪小些,但父亲徐达不在,这有些事必须得他来说。
別看他年纪小,却也处事得体,上来又衝著徐祥躬身拜了一拜,拱手说道:“堂伯父,您是咱们徐家的亲人,今后若遇到不平之事,就该当报出父亲名號来,不能任由他们如此欺负。”
胡翊与沐英都附和著,朱也是个直性子,也在劝呢:“就是啊,他们若知道你是徐叔的堂兄,怎敢对你无礼?”
“说来说去,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一个个的还是欠收拾!”
说罢,朱又是几鞭子衝著那位姓秦的主事抽去,打的这傢伙发出惨嚎,在地上翻滚求饶不止。
胡翊一看,也把人都教训的差不多了,这才拦住朱,夺过他手中的鞭子。
至於徐充恭的问话,徐祥则如是说道:“允恭啊,我初来京城,该当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若一上来就打著徐家的名號做事,人家不仅会在心中瞧不起我,还会有损徐家的威名。
再说了,船坞的这些位大人们都是大明的能工巧匠,万一咱们的造船术就是与人家有些差距呢?
堂伯谢你这一片心意,只是徐家的名號更要紧,若无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我不敢乱用你爹的名號,仗著徐家的威风行事,这也是咱们自家人的名声,我作为徐家的一分子,也得维护著呢。”
徐祥这番话说的很诚挚,其中又透出几分质朴气,令人越发的心生好感。
於此同时,徐祥心中这回也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先前胡翊找他造船,他把这当成一次翻身的机会,回到福建去,將当初造船的十七名好手都带进京来。
但造船归造船,陛下当初为了禁海,下了那么大的力气將百姓迁徙到內地;
当时那些住在海边的百姓们也不愿意离开,不仅动用了不少的手段,其中还有些死伤,可谓是付出过很大代价的。
正是因为如此,禁海才几年,现在又要开海,其实一开始他们心里也都犯嘀咕,对於此事不太相信。
也不知是陛下真的要重新开海,还是这位马爷的一时之言?
陛下真要开海,自当全力以赴。
若是马一时之言,在朝中难以获得支持,他们这些人的前途怕是还要暗淡下去,先前有这些顾虑在此,说实话,即便进了京,大家也不敢放开手脚干。
但今日,就连皇子爷都来了,还鞭抽了刁难他们的船坞主事。
有了今日这一举动,他们还怕什么?
顾虑一旦打消,自然是要把大傢伙儿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下大力气、大功夫,把事情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