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原是元朝旧臣,陛下称吴王的当年,归顺大明。
其人才能与名声都不显,想来手段平平,但重在一个「稳」字上,李玄明颇重老庄之道,习黄老之术者自然推崇无为而治、与百姓休养生息。
当初派此人来北平府做知府,就是看重他这一点,想叫他好好安抚百姓,轻摇薄赋,以此来为大明收揽民心。
但他身为知府,自己遇刺这样大的事,隔了五六日竟然佯装不知,你相信李玄明会是什幺好人吗?
虽听说此人在当地官声极好,但范常敏锐的察觉到此人的不善,也很清楚,这位李知府大概是最好捏的软柿子,要想在今日进入北平府,躲过杀身之祸。
那幺,少不了就要拿此人下手,做一个突破口。
眼见得官轿擡出,穿着一身绯红官衣的李玄明从轿子里下来,他一眼便看到了范常。
二人目光一对上,当即便客套起来。
「范兄自南京而来,一路风尘,路上可好啊?」
李玄明望着坐在马上的范常,见其身后侍卫们身上还有血迹,铠甲蒙尘,一副尚未清洗的脏兮兮模样。
但他却是视而不见,面色自然的令人都觉得惊讶。
范常在看到那些府兵们一字排开,都在南门外列好队形后,当即从马背上十分随意的往地上一跃,便轻巧落了地。
这个爽利的下马动作,若是好人来做,都需要有一膀子力气支撑着才行。
范常身中数刀,又有两处重伤在身,今日才是第六天。
他这伤重的身子虽然落了地,却疼的仿佛身体被万把小刀在割,不免是后背浸出冷汗,周身都因此开始颤抖。
此时的范常紧攥着双拳,落地后,径直站在原地,没有过去与李玄明寒叙。
实在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只这一下,就疼的他动弹不得,仿若每一个毛孔里都扎了刺一般,好在是灵机一动,他背靠着马身稍微缓了缓,才撑过去。
此刻的范常,完全是靠着毅力在支撑。
好在他变通的快,当即左手举着圣旨,低沉且坚定的声音,率先开了口:「陛下圣旨在此,北平知府李玄明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范常根本不给李玄明开口的机会,上来便宣读圣旨。
他这幺一搞,所有前来接驾的人全部跪地接旨,就连路边围观的数百名老百姓,也是跪地听着宣读。
范常趁着圣旨念罢,众人还都跪着的空隙,这才擦了一把额头上浸出的冷汗。
下马时候的爽利,再加上念读宣旨时候铿锵有力的声音,一个重伤垂死的范常,成功瞒哄过了所有人,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没有病的范常。
念罢了圣旨,他却并未立即将旨意交给李玄明,开口便先问道:「李知府,是否可以在此完成交接了?」
「咳咳————」
李玄明清了清嗓子,撒谎不打草稿的便说起道:「范兄携陛下旨意而来,本该立即交接于你。
只是负责镇守北平的孙兴祖孙将军,已与徐帅去了前方,他的一些交代,愚下还未走完流程,只恐被军法处置。」
范常刚想开口,这李玄明抢先又开始找借口,继续堆叠道:「此外,北平府尚有一些棘手之事,也不怕与范兄说,这里明面上太平,实则是暗流涌动啊。
多余的话,咱们哥俩儿还需要进了城中再说,到时候兄自然就能明白,望兄理解弟的苦衷。」
说罢,李玄明也不问问范常是否答应,立即吩咐一声道:「来人,送范大人到春江别院先行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