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姜御医,则是热泪盈眶,激动的直点头。
遗愿完成,死也瞑目,他如今心满意足,足以慰藉平生夙愿了。
来的时候只一匹马,从姜府出来的时候,青衣小童赶着马车,上面拉着好几大箱子的医书。
便在胡翊走后不久,姜御医越发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提笔在纸笺上书写的速度不由是加快了几分。
他的字越来越潦草,生怕自己心中所思,不能尽写在纸上,留与后人。
同时,同眼前也开始模糊。
老人只以为是自己眼神不济,伸手用木夹挑起了浸在灯油之中的灯线,火苗在摇晃了几下后,又变得明亮了不少。
但姜御医的眼前,视线并没有因此而改善。
书房的背后就是一片池塘,深夜里还响起一片清脆的蛙鸣声————
就着这片蛙鸣声,一位少年立志攻克心疾,青年解剖死者发掘病理,被牵连获罪,到晚年写出了心脏手术理论,却苦于身体所限,无法进行手术的医者,度过了他生命最后的一点时光。
他的开膛手术一直被视为歪理学说,他的解剖作为被人恨之入骨,骂他是妖魔附体。
一生都未曾放弃的他,终于在下一刻停下了手中的笔,连带着油尽灯枯,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将自己未完成的事业人,托付给了胡翊,那个在他看来完美无缺,最适合将其发扬光大的人。
而后,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风吹烛熄,只剩下些熄灭后的余烟,渐渐散进风里————
而胡翊,在得到了姜御医留下的这些宝贵经验和资料后,也开始思考起来,似乎可以把开胸手术治疗心疾的事,提上日程了————
北平府。
范常在迅速夺取了知府大权后,一进府衙,立即便召集二百余名府兵前来,承诺给他们多发半月饷银,临时增加了他们一丝忠诚度。
然后,将府兵们分为两队,将两个统兵的百户下了军职,另立新人掌兵,再用手下两个侍卫暂时率领新任百户,将北平知府衙门把守森严,搞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步当然是为了自保。
当一切收拾妥当,终于有了落脚点之后,他才在两个侍卫的帮忙下,坐在房中,收拾起了身上的疮伤。
今日从骑马、下马,再到夺剑斩逆,再到后来的一连串事件,他一直都在硬挺。
当两个侍卫将他身上缠绕的绷带取下时,层层绷带底下那厚厚的棉花垫衬,都已经完全被鲜血所染红。
伤口重新进裂,原本刚刚长住的伤口,又开了一道小指粗细的口子,侍卫们小心地拿出了最后那为数不多的金疮药,给范常敷上。
「大人,我们出去给您买点金疮药吧?」
侍卫们实在看不过眼,但范常却是将手一摆,阻拦住了他们。
「不要!」
「此时去买药,反倒让人看出破绽,于我们大大不利。」
「可是————驸马爷所赠伤药马上就用完了,您的伤势加重,如何能够撑得过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