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延昌掏出诏书:“自是废黜毒杀,宣称以病薨。”
“贤妃无罪,也多番劝过独眼龙………”圣帝扶着额头。
“是。”郑延昌认可:“但国法不讲祸不及家人。以臣讨君就是斩草除根,大辟加身。刘据之事,满门杀绝,只有宣帝为法不诛婴逃过一劫,犹系监牢。贤妃母子不下狱,已是圣唐有好生之德,行事体面。况独眼龙都不在乎女儿安危,圣帝又何必?”
圣帝还是不愿:“贤妃甚好。”
郑延昌苦口婆心,却让人感觉身在寒冬:“所谓人尽可夫,父只一个。臣只见过一个个女人为父之死哭得痛断肝肠,没见过几个因为丈夫没了而要死要活。圣帝终是要杀李克用阖府的,留着殿下,终是祸患…………如果圣帝顾念旧情,下不了手,朝廷可有的是酷吏不怕背这个杀母吊子的仕途厄运!再者,李克用进犯京城,杀略这多,人人恨不能食肉,退却后,女儿仍在宫中高高在上,又让人怎么议论?”
圣帝恍若未闻。
如果我被李克用弄死了,李克用要立代王为帝,尊她为太后,她多半也就——顺水推舟,接受现实了吧?
“圣帝!”郑延昌提高了声音。
圣帝轻轻道:“传高明月,将太原一干陪嫁女全部发往行宫。诏书改一下,先收缴符信衣物,引废氏去禁苑鱼藻宫囚禁。俟我见一面,实在不行,我自遣人送她成仙。”
大驾上服侍的女御和几个妃嫔一时噤噤。
淑妃更是面如土色。
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原来他真的谁也能杀,床笫恩爱都是假象。
既如此,那么千娇百媚,骚态百端地讨好,还有没有必要?
值不值?
这以后要是遇险,可能有杀身之祸,还得提前下手。
“上圣明。”郑延昌欠身一礼,松了口气,心中暗爽。
当年被独眼龙发动光启之乱,君臣尊严尽丧…………
除掉其女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杀死其家族每一个男人,流放每一个女人,入宫为奴的机会都不会有。
“还有一事。”圣帝胳膊肘撑在案上,低低道:“后宫制度,我不豫已久。”
“修官制还是尊卑?”郑延昌问。
“都。”圣帝言简意赅:“重新厘定妃主和女官的等级与称号。三妃不动,增其旧制,复贵妃、丽妃、惠妃、柔妃。册凉国赵如心为贵妃。九嫔世妇之流废改,新的秩序,例如昭仪、昭容、美人、才人、贵人、仙子、狐君、少使若干等,每等各九。当然,我只是举例,描述下想法。”
至于充媛什么的,难听得要死,光听到就感觉是个丑逼,不想见人。
李溪捻着胡须一边笔记,一边用儒雅的楚音答道:“臣闻德音,有古代的影子。兹事责成太常寺,少卿李绰尤精周汉魏晋史。”
圣帝点点头,又道:“中官也要拿个周全体系。比如枢密院改组,上院传,下院言。上院一应人员仍由女御。下院改士人,可以从秘书省、集贤院选派。”
枢密两院,分别承担着皇帝的眼和嘴。王言,就是将各种命令和指示,到达到相关单位相关人。传表,就是将朝廷事务、大臣求见到达君前。
二者决定了你的命令能不能发出,发给谁,你能见到谁,你知不知道有人求见过。
“中朝制度的修订可以交王抟。”旁侧的韩偓提议:“臣补充一点,就是妊娠或有子的女御不为官。外戚大行其道,这是不得已,但要防着内外勾结。尤其凉国夫人这类,备受宠信,党羽遍布,家族多有在军者。猝然发难………”
韩偓点到为止。
旁边,一个侍女偷偷剜了韩偓一眼,暗自记下。
老狗,回去就把你这奸相的攻讦转告枢密使。
人多眼杂,圣帝避而不答:“另,内命妇的升迁也要有一套。授郡夫人的条件是什么,升国的条件又是什么。谁授,谁不授。我的意思,仅授女官,不授妃主,妃主也不再兼内命妇号,臣母臣妻也不再封外命妇号。如赵国夫人、河东郡夫人这些,仅限我的女人,仅限女官。”
国朝的什么秦国、楚国夫人,皇帝女人能封,大臣也能,有时还是同号。比如昭宗的陈氏便与朱温的张惠同为魏国夫人。
“这………”几人觉得不妥,但听见圣帝口吻这么霸道蛮横,也不是要紧事,便道:“也好,君臣同名,确实不像话。”
“还有。”圣帝脸一黑:“我要封张月仪、石鸢、张慧为妃嫔,你们若还不许,便当刺史去!”
“哪里又来个张惠?”郑延昌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