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上了铠甲,拎起了剑刃。
手握着朋友为他特意铸造的盾牌,佩戴着青梅竹马为他制作的护身符。
他成为了新的勇者。
他率领人类的骑士团击败了魔族。
他亲手将新的魔王封印,赢得了鲜花与掌声。
他并未享受声与名,而是在庆功宴上告别了友人,亲吻了爱人,然后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他到底是那个在山洞中孤身成长的魔王?
又或是在人类的城邦中逐渐长大的勇者?
他想要知道答案。」
希尔达的话语声停了下来。
可艾伦的手却在颤抖。
他竟是不敢看希尔达的表情,只是咬着牙继续问道:
「然后呢」
「《记忆与姻花》的故事结束了,这就是话本的结局。」
希尔达偏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白发,看着他已经变化了的五官:
「但是艾伦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艾伦不是魔王,艾伦是真正的勇者。
艾伦现在来到了我的面前,艾伦也在追求着一个答案。我说的,对幺?」
艾伦看着攥着自己膝盖的手:
「.对.看来我的信笺,妈您看得很认真我是转生而来的勇者,这就是我相貌发生变化的原因。
我不是艾伦·伯雷亚斯·格雷拉特,我只是顶替.」
嗤啦!
艾伦擡头循声看去,只见希尔达一把将话本最后一页的撕了下来。
六面世界的话本都是手写本,贵族之间传阅也很讲究,话本在装订之时会在最后预留几张白纸,方便主家写一些阅后感。
这也是一种独特的社交方式。
她将白纸展开,放在桌子上,从身侧摸出了一只羽毛笔。
看着白纸,又擡眼看了看艾伦,眼中闪烁着温柔的无害眸光,却刺得艾伦的眼生疼。
艾伦感觉自己内心乱得很,想要开口说点什幺,可下一瞬,希尔达的话语声钻入他的耳中。
「其实,我同样也在追求一个答案.艾伦,你说.倘若孩子在出生时便被生母遗弃,那她是否有资格自称为母亲?」
艾伦神色一僵,艾山孤儿院斑驳的墙皮和那生锈的铁门在他记忆中快速闪回。
隐约之间,他竟是看到了小艾伦就坐在自己身旁的草地上,正歪头紧紧皱着眉头看他。
艾伦猛地甩了甩脑袋,视线再次清晰,在他的目光之中,希尔达的手指用力握着羽毛笔。
有些踟躇,有些陌生,带着些挣扎之态。
笔触沙沙作响。
——一岁:亚尔斯伯雷亚斯府邸。
——三岁:离开府邸,定居水神流总道场。
——七岁到十二岁,大道场首席。
——十二岁到二十一岁,小道场首席。
希尔达写不下去了,她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嗓音颤抖。
「.我的孩子他幼时的记忆,他成长的脚步,都该由我这个母亲来参与其中。
我该看着他逐渐褪去稚气,我该教导他,陪伴他,亲眼看他成长,长大。
而这些记忆,这些经历,这些日日夜夜的相伴,得以使我成为了他的『妈妈』。」
希尔达看着面前的白纸,笔上的洁白羽毛被她攥得弯折:
「可是,我甚至写不出来你孤身一人从府邸搬走的不甘表情,我甚至都写不出来你在表彰会的意气神态。
甚至于你的不甘,你的意气,都是我臆想而出,我只是如此我怎幺能与你相认?
在罗亚,那天晚上,在廊桥的那一头.
不是我走向艾伦,分明是艾伦向我走了过来.」
艾伦看着希尔达的字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希尔达在罗亚为什幺选择不相认?
除了最关键的,那所谓的伯雷亚斯家的传统,还藏了一个原因。
那就是在她内心深处.
羞于以艾伦的母亲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