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都不愿穿红了,二爷堂堂男子汉,硬要穿得煮熟磐蟹似的,哪有半点好看。
二爷如今真越发古怪,每日在床上又摸又掐的,弄得人浑身青紫,偏他是不行的。
守活寡还罢了,左右神不知鬼不觉,苦命忍着,旁人看不出底细,也不觉得丢脸。
可去国子监这等尊贵地方,二爷也穿的红彤彤,明摆让人看笑话,脸可就丢大了。
彩云觉得自己一番好心,二爷偏生当作驴肝肺,心中生气,索性去拿大红金莲袍子。
……
袭人忙拦着彩云,说道:「二爷,国子监可是朝廷的学堂,里面都是正经读书人。
人家科举书生,都时兴穿青衫大褂,颜色样式都极素雅,这样才更显有学问呢。
哪有穿红去国子监,旁人看了可说闲话,依我看这件靛青的,颜色都有些热闹。
不过是正经颜色,又是新作的袍子,穿了去挑不出半点毛病,二爷还是穿这件。」
宝玉神情忧伤,眉头紧皱说道:「人生在世,随心所欲,不拘性灵,方是天道。
偏这读书说理之处,却要这般迂腐不化,连穿衣都不得自有,岂不是太可笑些。」
王夫人听了宝玉这话,只觉得太阳穴乱跳,儿子有时太会闹事,偏还说些冠冕道理,一味瞎子搅浆糊。
皱眉说道:「宝玉你不许再闹,袭人说的很道理,国子监是读书地方,哪能穿一身红过去。
你要是再不听话,仔细告诉你老爷,看你老子捶不捶你!」
宝玉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只觉脸颊一阵发麻,下意识便立即住口。
袭人最会察言观色,又深知宝玉性子,顺势从彩云手上拿过袍子,十分麻利的给宝玉穿好。
她见宝玉看着靛蓝袍子,目光中都是嫌弃之情,担心他又说起胡话,连忙找了些话头岔开。
说道:「二爷,如今刚过十五,外头还冷的很,手炉和银霜炭我都交给小厮。
二爷要是觉得冷了,吩咐他们给你加炭,你可别读书就忘了,万事身子最要紧。
这起人都是懒贼,二爷要是不使唤,他们就不会动弹,到时白冻坏了二爷……」
王夫人听了不住点头,觉得袭人细心仔细,不仅很会服侍宝玉。
人也比彩云有主意,懂得规劝宝玉,不会由着宝玉胡来,只是当真有些可惜了。
……
荣国府,东路院,正堂。
王夫人带着宝玉入正堂,因今日宝玉入国子监,也算家门大事,自然要和长辈见礼训话。
他们才刚入堂门,便见赵姨娘和探春,带着贾环也入堂中。
王夫人脸上虽无异色,心中却有些不自在,觉得贾环不过庶出,也配和宝玉同入国子监。
外人看了定觉二房没有体统,嫡庶同伦,半点礼数尊卑都无,都是东府那小子闹出来的。
贾政见两个儿子入堂,今日皆入国子监读书,心中多少生出期许。
自从薛蟠事发之后,连带冯渊案被人戳破,这几日贾政坐立不安,生怕那天祸事临头。
吏部虽派员下金陵查办贾雨村,但是两地路途遥远,没有半月时间,却不会传回消息。
眼下贾琮不在神京,贾政也无人商议,愈发每天忐忑不安,不过苦熬时光罢了。
今日两个儿子入监读书,他也暂时放下心神,打迭自家精神,总要好生勉励一番。
但见宝玉虽神情恭谨,眉眼间却有糜废之气,让他着实有些皱眉,只是懒得训斥。
倒是贾环目有神光,脸有兴奋雀跃之情,终归比宝玉多些精神头。
贾政说道:「今日你兄弟二人入监读书,这可是极难得的机缘,寻常人家苦读都不能的。
入监之后必定用功读书,我虽日常入衙办公,但有闲暇必查验功课,你们可万不能懈怠。
要还像以前那样不知上进,不懂得安分守长,辜负琮哥儿一片心意,你们都给我仔细着!」
宝玉听了贾政的话,心里发虚,脑门冒汗,生出转身跑路的冲动,终究还是没这个胆量。
突然旁边有人说话,公鸭嗓门,声音嘹亮,透着亢奋。
「老爷的吩咐,我都记住了,儿子已痛改前非,入监之后必定用功读书。
只等刻苦用心几年,将来也好读书进学,必定要给老爷争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