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法子是死的,人心却是活的。
这几年薛姨妈一家客居神京,打理起金陵的生意,已觉日渐疏离艰难。
薛宝钗虽然才智出众,但毕竟是个女儿家,将来总要嫁为人妇,薛家生意终究要薛蟠继承。
虽薛姨妈知道这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但她就这幺一个好大儿,却是别无他法。
等薛宝钗过及笄之年,薛姨妈心绪愈发急迫起来,这半年时间一直督促薛蟠熟悉家业。
前些日子,因为薛蟠鼓捣段家粮铺生意,每日都和段青江和陈瑞昌厮混。
这段时间他们做成了同文馆的生意,陈瑞昌又刚巧北上公干,薛蟠一时有些落单。
正遇上蒋婆子从金陵过来报帐,薛姨妈自然锁了门户,抓了儿子的壮丁,让他听蒋婆子报帐。
只是薛蟠是个懒惰粗心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哪里做得来查帐这种细巧之事。
只是翻了几页帐本,便觉得晕头转向,听了蒋婆子说了几句帐目之事,便觉得腹中翻滚,烦躁欲死。
其行其状,观宝玉攻读四书五经,颇有异曲同工之衰,一对表兄弟恰是同类草包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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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忍着恶心听蒋婆子唠叨,最终实在耐受不住,丢下帐本跑进内室。
看到母亲正和妹妹说话,不禁抱怨道:「妈何必这样折腾儿子,明知我看到帐目就头疼。
倒是我妹妹从小就善于盘帐,放着她这种熟手不用,偏要儿子这等生手操持,真是为难死我了。」
薛姨妈骂道:「你这不省心的孽障,你妹妹是个女儿家,将来要嫁做人妇,相夫教子。
难道还能一辈子给你看帐本,大房只有你一个爷们,这种事你不做谁来做。
这种事开始生疏,耐性子做上几次,慢慢就熟练起来,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生意,你就给我争点气吧。」
薛蟠嚷道:「妈,儿子看帐本脑袋痛,我想去歇一会儿,先让妹妹帮我看着。
妹妹比我聪明,比我会看帐本,知道生意里的弯弯绕绕。
我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子丑寅卯,到时耽搁家里生意,那可不得了。」
薛蟠嘴里嘟嘟囔囔,一边却往后退走,片刻便一溜烟不见人影。
薛姨妈见了不禁唉声叹气,宝钗劝道:「哥哥这几日肯在家里待着,总算心里还放着家里生意。
妈也不好逼得太紧,哥哥一向散漫惯了的,即便要收心也要慢慢来,哪能一蹴而就的。
蒋大娘在神京留不得太长时间,金陵的生意还要她回去看着,不能耽搁她太长时间。
还是我去看帐本吧,要是看出其中不妥,也好和蒋大娘分说清楚。
事后我再一项项和哥哥解说,这也算他看过帐本了,这样来回几次下来,哥哥多半也能入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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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听了也觉有理,她见女儿进了堂屋,开始仔细翻看帐本,每看过几页帐本,便要询问蒋婆子。
有些蒋婆子能够回答,有些帐目上的蹊跷,连蒋婆子都有些难知究竟。
每遇到这等卡口之处,宝钗便翻查关联帐目,取出各店铺书信校对,大致也能推断出问题。
薛姨妈见女儿沉静专注,无半点急躁不耐之色,随手翻看帐目,便能看出门道端倪,不时向蒋婆子发问。
薛姨妈心中微微叹气,自己老爷当年在家打理帐目,便和女儿完全相同的做派神情。
女儿自小得老爷悉心教诲,倒是真得了自己老爷衣钵,可惜她偏投错了女胎。
要是我的宝钗是个男身,自己何须这般操心头痛。
薛姨妈进出堂屋几次,一直到日头开始落山,见女儿已看过大半帐本,似乎并没太多疲惫之色。
那蒋婆子却有些脸色发青,像是累得不轻,她被宝钗问了太多帐本上关窍,绞尽脑汁费心回话。
只是她日常只管巡查帐本,金陵各家店铺日常生意出入,实务细节她也知之不详,已数次被自家姑娘问倒。
宝钗将蒋婆子打发去歇息,这才站起身子,想伸一下腰身,又觉得有些不雅,只是伸手捶了几下纤细腰肢。
说道:「妈,帐本我已看过大半,明日再花上小半日时间,里外就都能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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