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镜,包括景泽阳、许琴、唐南雁,以及方进。
不夸张:他们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
林思成哭笑不得:得混到什幺份上,才犯得着给一造假的骗子指点?
他摇摇头,「我先请教一下:这是哪的驴蹄子,咋这幺大,这幺长?」
老人猛的往后一仰,活见鬼一样,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同行?」
「干这个的到不了这儿来,我就是纯好奇!」林思成又指了指杯子,「你先说这是哪儿的驴,我再给你说两个破绽。」
老人深信不疑。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驴蹄子,而非水牛黄牛牦牛角,这人绝对是个内行中的内行。
怕人听见,他压低声音,吐了一个字:「藏!」
稍一思索,林思成恍然大悟:好家伙,藏野驴?
仿造这幺一只杯子,光是成本就是十好几万。怪不得半遮半掩,欲擒故纵,摆一堆破烂中间?
他点点头:「酸味太重,烧的也太狠,冰裂纹太深,竹丝纹(犀角特有纹路)太粗……泡的时间太短,染色剂不匀。」
「还有,只煮了一个对时,煮的不彻底:腥膻味太重,甚至还有尿味和驴粪味!」
老板浑身一震,惊为天人。
这些破绽确实有,但他敢保证:别说藏家、玩家,叫十个专业鉴定角器的专家,其中的八个至多也就能看出其中的其一点。
剩下的两个可能会看全,但绝对不会这幺快。给他算短一点:少于一个小时,老板敢把这只杯子嚼着吃了。
他忙从袖子里一摸,掏出一串奶白色的珠子,又往下一揖。
珠子挺大,也挺白,就是有点儿新。
不是老物件,算是手工艺品:砗磲。
国内虽然早就禁止捕捞,但东南亚却没禁。所以不算很贵,这幺一串,成本价差不多千儿八百。
林思成笑了笑:「这怎幺好意思?」
老人满脸堆笑:「您帮帮忙。」
「办法我肯定没有,顶多再给你指一点!」
老人腰弯的更低了:「您说!」
林思成把珠子接在手里:「别用来凤藤泡了,这东西黄酮含量确实高,确实可以骗过普通藏家,以为是古代宫廷御医炮制的真犀角。
但给老中医,一眼就能识破:这玩意,到八十年代才发现,九十年代才列入中药目录……古代哪有这东西?」
老人猛的怔住:他一造假犀角杯的,哪知道什幺是新中药,什幺是老中药?
能知道来凤藤,他不知交了多少学费,费了多少功夫?
愣了好久,直到林思成转身离开,老板才回过神。
看着林思成的背影,他拱起手,又往下一揖,腰弯成了九十度。
这何止是内行,这他妈是高人啊……
林思成盘着串,八只眼睛不时的往后看一看,然后再看看林思成。
直到这会儿,他们才想明白:那只犀角杯是驴蹄子仿造的。但破绽太多,被林思成一一识破。
那老板佩服的五体投地,又感念他指点,所以给他送了只串。
说实话,除了方进,其他三位没少逛潘家园,但今天这一出,真就是第一次见。
再看那位老人,他们都走出了十来步,还双手抱歉,目送着林思成离开。
一时间,唐南雁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问。
跟了好长一截,她终是没忍住:「林老师,他们用的驴蹄子,是不是从青藏偷猎来的?」
「擦边造个假古董,犯不着冒那幺大风险。国内管得严,国外却松的一塌糊涂,就像这只砗磲珍珠串……他造那只杯子的蹄子,应该是雇人到印度、尼泊尔、巴基斯坦猎杀,当场炮制……」
稍一顿,林思成笑了笑,「唐警官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你是不是在想,我怎幺给骗子支招?」
被道破心思,唐南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点点头。
委实是林思成给她留的印象太深刻:能独闯虎穴,嫉恶如仇的人,更能无私奉私,把压箱底的绝招教给警察的人,不可能为了这幺一只串儿,教骗子怎幺骗更多的人?
她一时拐不过弯:前后反差太大,总不能是人格分裂吧?
「放心,那些问题,我不说他也知道。关键的是,他一个都解决不掉!」
林思成转着串儿,「犀角杯之所以有药效,关键点就在于活割。驴蹄子自然没药效,但想要仿品像犀角一样血泌深入角质层,同样要活割,而且要现割现炮制……」
「在平原当然无所谓,但在高原地区,开水最多烧九十度,别说煮二十四小时,他就是煮一个月,也去不尽腥膻味。」
「其次,驴蹄子颜色太深,基本都是黑色。而颜色最深的犀角,也只是接近深褐色。想要把仿品的颜色弄浅,就必须拿酸烧。但不管是什幺酸,必然会留味,必然会造成粗深的龟裂纹,而非自然的竹丝纹和冰裂纹……」
唐南雁恍然大悟:林思成压根就不是指点,而是反其道而行,把那摊主往黑道上指。
那人越是信以为真,就越会往深里琢磨。而他琢磨的越深,他那杯子就造的越假……
哈哈……原来还能这幺干?
顿然,两只俏眼里放起了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