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着林思成,饶有兴趣:「还有没有?」
「有倒是有,但不能再说了,不然今天怕是走不出这个门。」
林思成笑着回了一句,又指了指一件清代的铜鎏银累金珠马鞍:「补的好的也有,比如这一件,用的是明代的控温炸珠工艺,金珠极匀,零点三的珠子,误差不超过零点零一……」
「焊粉配的也好,焊的更好:金珠间的空隙一般大小,三层珠网间呈旋螺仪结构,比原器更稳定……」
稍一顿,林思成看了看工位,男女十来位,全都仰着脖子看戏。
扫了一圈,他冲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笑了笑:「师傅手艺不错,比起你师父都不差,比你大师兄更是高出好大一截……」
稍一顿,看了看他手底下的鎏金器,林思成「咦」的一声,「不大对,看你手底下炸珠累珠的手艺,好像比你师父都还要强一点……哈哈,藏活了?看来你也知道,在这地方永远都出不了头,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地方?」
冯世宗和李建生的脸都绿了:他们还能不知道,吴泉的手艺比杨新要高好大一截?
但干这一行,不是手艺高就能挑大梁,要忠心,更要嘴严。
到这一步,他们再没有半点怀疑:这小杂种不但眼力高,手艺更高。
没眼力,看不出这几件东西坏在哪里。没手艺,不可能只是远远的瞄几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是怎幺补的,怎幺修的,又是怎幺偷机取巧的。
但这只是其次,关键的是心更狠:你当他只是为了抢客户吗?
他是明着告诉任丹华:这地方不是太靠谱,你得擦亮眼睛。
如果丢了这女人的生意,千金庐的收入至少降三成……
所以一点儿都不夸张:要不是任丹华在这儿,冯世宗和李建生能当场提把刀,把林思成攮死在这里。
但别说动,他们连句狠话都不敢说。因为女人不但是客户,还是半个老板。不然就凭李建生的手艺,这儿的生意做不到这幺大。
而黄了生意,散伙只是其次,重点在于这女人一旦狠下心来,下手更毒。
就这十来分钟的功夫,她不止一次用眼神威胁冯世宗物李建生:乖乖闭上你们的嘴,让他说完……
「看来手艺确实挺好,眼力更好!」
女人点点头,「能不能问一下,师承哪一家?」
林思成答的干净利落:「赵老太太!」
任丹华愣了一下,勾了勾嘴角。
圈子就这幺大,扒散头能称得上手艺拔尖的说少不少,但也没多到哪里去。只要是干杵头这一行的,心里基本都有数。
赵老太太手艺是高,但精的只是瓷。再是活成了人精,再是触类旁通,也绝对没有到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不需要上手,就能知道那是一樽广珐瑯的程度。
甚至于,像是透视眼一样,能看出李建生崩坏了原釉,补了一层胎,只补了两层釉?
再说了,他要真的师承赵老太太,老太太有什幺必要让两个孙子改换门庭?
但女人没点破,示意了一下:「黄货呢?」
冯世宗和李建生一个万不情愿,却又不敢不听。两人暗暗咬着牙,又给杨新使了个眼色。
杨新没敢吱声,乖乖的开了保险柜,拿出一只拳头大的小盒。
女人接过来,又往前一递。
林思成没半点避讳,直接接了过来。
入手很沉,无花无纹,但通体莹润,白中带点微黄。
象牙?
啧,连装东西的盒子都是正儿儿经的内务府牙器,里面装的东西得有多珍贵。
暗暗转念,林思成顺手一揭:一块怀表!
黄金质地的外壳,黄金质地的芝麻链,金胎上的画着一幅三多图:桃、石榴、佛手。
但保存的不怎幺好,釉面的颜色基本褪尽,只能勉强看出原图的轮阔。
包括金壳和金链也一样:颜色发乌,不复光彩。
林思成瞅了瞅,心中泛起几丝狐疑:确实是一件生坑货,但绝没有半年那幺短,挖出来少说也有两三年。
而且这样的东西,至少也是皇贵妃一级,更有可能是皇帝或是皇后,不可能埋到普通妃嫔的墓里。
更关键的是锈层和腐蚀机制:只有弱酸环境下,珐瑯才会退色。如果是弱硷环境,不管是十层釉还是八层釉,早脱完了。
所以,和慕陵,和马山盗的那座墓没什幺关系。
暗暗转念,林思成的揭盖表盖,随后,他先是一怔,然后心脏止不住的一跳。
表针中间有一行字母:Ferdinand VERBIEST!
如果拼读出来:这是康熙时钦天监、太常寺卿、通仪大夫、康熙的数学和科学老师、清代著名的科学家、天文学家、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的英文名字。
哈哈……南怀仁造的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