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些人瞧见自己被罢官抄家斩首,而卫东凌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会怎样?说不得,便要将卫东凌供出来,如此,你涂抹名单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宋言很清楚于房德眼中,什幺最重要。
不是皇权。
是房家。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房德的眉头紧紧皱起,手里的毛笔却是放了下来:「你真的打算将这份名单交上去?」
宋言点了点头:「难道名单里有很多保皇派的人?」
「是有几个,不过还好不算太多,真正多的是白鹭书院和杨家那边的人。」
「那还有什幺问题?」
房德叹了口气:「我刚刚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这份名册牵连到东陵府三任府尹,这三人现如今一个担任吏部侍郎,一个担任礼部侍郎,一个担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除此之外,更有大小推官,通判无算。」
「几十年前的一些小官,现在也早已高升,多于六部之中担任郎中之类的官职。」
「更有一人,已经擢升到门下侍郎。」
「这一次,虽然没有牵连到六部尚书,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侍中这种级别的官员,但三品官足有七人,四品官十八人,五品官二十四人,六品官百余人。」
「更有巡城禁卫军十数人,已经外放的官员十数人,其中还有一个刺史。」
「捕头,捕快更是数以百计。」
宋言脸色也有些阴沉。
牵连到的数字,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夸张。
但想一想,鬼洞存在太多年了,这幺多年上下打点的官员数不胜数,有些官员或是升迁,或是贬谪,新官上任又要打点一番,一来二去,官员的数量就上去了……也难怪,这幺多年过去,鬼洞才攒下了五十七万的白银,大头早就砸出去了。
房德也是吐了口气:「牵连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的朝堂怕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便是我们将这本帐册交给陛下,陛下未必有那种魄力,将这些人全部处理。」
稳。
无论是什幺朝代,无论哪个皇帝,都是稳字当头。
跟稳字比起来,什幺正义,什幺真相大都是要靠边站的。
朝堂并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地方,在这里,讲究的是利益的交换和妥协的艺术。
宋言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鬼洞只是溃烂的表皮,这些贪官才是身子里的肿瘤,光清理表皮能有什幺用?鬼洞这幺多年,往上面送去的孝敬有多少?」
「鬼洞存在了六十年,被你杀死的秀才,是鬼洞第二任洞主。」说着房德晃了晃手里和巴掌竖起来一样厚的帐册:「每一笔打点,帐册上都有仔细记录,六十年来,约摸孝敬了一千四百多万两白银……」
一千四百万……饶是宋言早就准备,听到这个数字依旧是心惊肉跳。
这都比得上太宗时期一年赋税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六十年的统筹,平均下来,一年也就二十多万,顿时就没那幺夸张了。
好几百个官员,一年二十多万,平均下来一人才几百两银子,玩儿什幺命啊……但帐不是这幺算的,鬼洞需要同时打点的官员并没有这幺多,甚至可能只有几十个,如此平均下来一年几千上万两银子,诱惑性便瞬间暴涨。
「送上去吧。」宋言缓缓吐了口气:「究竟要怎样安排是陛下的事情。」
「如此,夜里你便随我去一趟皇宫,宋哥儿暂且去休息,我再做一个统计。」
宋言微微颔首,起身离去。
心中也不免计算起来,帐目有些不太对劲。